盛景廷没有回答她的话,世间有很多事情,本就没有道理可言。
人们心中所求,口中所说,不过是一个浅薄的慰藉罢了。
他垂眸看着沈栖烟,带着薄茧的手擦去了她的泪痕:“烟烟,你放心,我会为外祖父讨个公道。”
沈栖烟深吸了一口气,平复心情,胸腔之中仍有森森冷怒。
盛景廷将她揽在怀里,轻轻的拍着后背,像是安慰小猫小狗儿,嗓音漫不经心:“若你觉得不解气,便让孟凡的九族陪葬,如何?”
九族陪葬?!
这虽是极为残忍之事,可有那么一瞬间,沈栖烟真想痛快应下,诛了孟凡九族。
她知道,盛景廷能够做到!
可暴怒之余,心中却隐隐出现养父那慈爱的脸。
如同一股清泉流过,让她回归理智:“不必,王爷少造杀孽,死后功德簿上不至于太过难看。”
而且,有罪的只有他一人,若是她也滥杀无辜,那跟皇帝又有什么区别?
盛景廷被她逗笑:“刚才不是还不信死后有灵吗?怎么如今,又说些神神鬼鬼的?”
沈栖烟抬头,眼神是罕见的认真:“我只是不希望你……”
“我什么?”盛景廷被她的目光所诱惑,忍不住凑近了些,嗓音醇厚,带着几分受宠若惊,“烟烟,你是在关心我吗?”
沈栖烟一噎:“想多了,我只是不希望你转世投胎成猪!免得来世吃到你的肉,晦气!”
盛景廷却读懂了她的口是心非,大笑起来:“放心,鬼神都怕武将,哪怕到了来世,本王也是权贵公子,定要将你牢牢护住。”
他捏了捏她的下巴,恶趣味地道:“你嘛,柔柔弱弱,最好是做我的小丫鬟,天天伺候我,再怎么挣扎,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呸,我才不做你的丫鬟呢。”沈栖烟啐他一口,嫌弃地道。
这男人,脾气真差!
人家许愿都是来世金玉良缘,门当户对,浪漫邂逅,白头偕老。
他却想她做他的丫鬟,天天伺候他。
盛景廷犹嫌不够,撩起自己的衣袖,伸出胳膊,笑眯眯道:“好吧,那本王就投胎成猪圈中的贵猪,你且先尝尝,我的肉好不好吃?”
沈栖烟听着他这人嫌狗憎的语气,加上心中怒气无处发泄,牙痒得很,一口就咬在他的胳膊上。
然后愤愤地推开他:“硬邦邦的,一点都不好吃,就你还贵猪?山上的大野猪还差不多。”
盛景廷的笑声反而更加畅快了。
孟凡已死,秦逍出面揭破了他的累累罪行。
秦晔则继续上路,带着秦家军全力搜查秦镇疆的下落。
孟家的余党树倒猢狲散,又陆续招供了一些其他的东西。
比如,孟凡不但跟南疆勾结,居然还跟朝廷勾结,粮草没有送到南疆,却有定额的财物送到了他的府里。
在孟府之中搜出了大量的金银财宝与粮食,哪怕是金沙城百姓饿得吃不了饭的那几天,他府中依然顿顿大鱼大肉。
孟常没有参与他的“大计”,但也部分知情,有心劝诫,无力阻拦,这才加倍的为城中的百姓付出。
孟家残党被送到菜市场处斩的那天,骂声震天。
看着前几天还在努力修补城墙的孟常,如今却身着囚服跪在地上,承受着百姓们的辱骂。
沈栖烟的心中,真不知是什么滋味。
“觉得他可怜吗?”盛景廷问。
她摇了摇头:“有什么可怜?孟凡若不是那么无能,守住了城池,那么朝廷就会册封他为大将军,孟常的身价水涨船高。”
“他若是真反对孟凡夺权,可以早早传递消息给秦晔,可以救助秦逍,可他没有,默许便是纵容,帮助百姓只是图自己心安。”
放下马车帘,马车继续向前,在百姓的辱骂声中,传来刀起头落的声响。
沈栖烟恍然发觉,自己不知不觉之间已经有了很大的改变,起码在看到这种血腥场面之时,心中已是波澜不惊。
哪怕头颅滚到她脚底,她应当也只会淡然踢开。
见她发呆,盛景廷凑过来亲她,抵着她,眼神说不出的缠绵。
她从思绪之中被拉回现实,慌里慌张的躲了躲:“干什么?”
因触觉不知为什么更加灵敏,她这些日子都是尽量躲着他。
在盛景廷的死缠烂打下,虽然适应了些,但还是觉得倍感羞怯。
她却不知,在躲避的时候,自己浅粉的脸像是春夏轻熟的桃尖,仿佛要散发出青涩的香气,诱惑力满满。
让盛景廷喉结滚动,想狠狠咬一口。
他掐了掐她的腰,把她掐得眼泪汪汪,抗议道:“王爷放开我,等会儿还有正事要办呢。”
“伺候本王就是正事。”盛景廷的眼神愈发危险,“来,别躲。”
沈栖烟拿起马车上垫着的枕头砸他:“你就是个满脑子只有这种事的登徒子!”
盛景廷被砸得顺势一倒,手探进她的袖子里。
玉白的胳膊露在外头,一节藕臂。
沈栖烟睁大了眼睛,眼里的泪还没掉就转为羞愤,盛景廷居然——
挠她的痒痒!
“哈哈哈……盛景廷,你放开我……你卑鄙、下流、无耻!”
盛景廷把她逗得衣鬓凌乱,浑身没力气了才肯罢休。
他气定神闲,把她揽在怀里,捏捏她的脸:“认不认输,嗯?”
马车停下,玄影的嗓音略有些无奈:“王爷,到了。”
他觉得,王爷最近怪怪的。
以前是变态,现在是古怪。
这么大的人了,居然光天化日之下跟王妃玩挠痒痒,真不像话。
沈栖烟趁着马车停的功夫,赶紧逃下车,理了理衣鬓,才走进偏院。
院子中响起木鱼声声,尘玉正在打坐念经。
她没有打扰他,走进屋里,把连环画本丢给阿鲁达:“喏,听徒孙说你很爱看。”
阿鲁达欣喜地道:“王妃,你终于来看我了!”
紧接着,便露出款款深情的眼神:“比起连环画本,我更爱看到的是你——”
盛景廷从门口转出,似笑非笑:“是吗?”
阿鲁达像是被掐住脖子的鸭,没了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