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下人的话倒也没有说错,由于盛景廷入狱的缘故,许多的官员人心惶惶。
而那些朝廷的清流,或者是盛景廷曾经的敌人,则是抓准了这个机会,拼命的上折子。
天牢门口,还有不少的官员刚下了早朝就过来打探风声。
见盛辰逸如此狼狈的被架出来,他们站在旁边,一副想上前询问又不敢的模样。
盛辰逸苦笑道:“诸位想问什么,就问吧。”
“摄政王为何突然入狱?”有个心急的官员问道,“哪怕是犯了滔天的过错,也不该让摄政王进牢房啊!”
而且,以盛景廷那样桀骜的脾气,哪怕是带兵把整个皇宫给掀了,也不可能进天牢啊。
盛辰逸摇摇头:“其中的缘由,我也不太清楚,但是,我相信景廷是无辜的。”
“闲王殿下,你也未免太宽厚了吧!”翰林院的学士大步走过来,梗着脖子道,“那盛景廷,在位多年禽兽不如,如今倒台,定然是因为圣上明察秋毫,抓住了他的把柄。”
“蔽日乌云,终会散去,从今日开始,就是圣上主朝!”
学士的话得到了大批人的赞同,而盛景廷一派的官员则更加惶惶。
盛辰逸却沉吟半晌,向着皇宫走去。
牢中,沈栖烟捏着勺子,在唇边吹了吹,给盛景廷喂粥。
忽然,传旨太监走了进来:“摄政王,陛下赦免了您的罪过,赶紧出去吧。”
沈栖烟眼里掠过诧异。
居然这么快?
闲王不是说,要让盛景廷道歉才算免罪吗?
盛景廷也有些意外。
他原本是想等到舆论发酵到顶端的时候,再让自己的人出手。
传旨太监是最玲珑剔透的人物,谁也不得罪,哪边的队都不站,他笑眯眯道:“是闲王顾念手足之情,在养心殿门口跪了一刻钟,并说自己会代替您照顾南疆王子,陛下这才松口的。”
两人走出牢房,外头的官员仍然聚集着,王府的马车早早的停在了门口。
盛景廷看也没看那群人一眼,人群却对他有着天然的畏惧,他往前一步,他们便纷纷后退。
无论见了多少次,沈栖烟依然会惊叹于他的威慑力。
他牵着她的手,无视了旁边人带着暗暗鄙夷与畏惧的目光,送她登上马车。
可就在沈栖烟弯腰准备进入马车的时候,旁边突然丢来一个东西,正砸在她的脑门上。
她捂着额头,低头去看,发现是一卷论语,想必是哪个翰林院的学士干的。
正想着呢,有一人从人群之中大步走出,振臂高呼:“天下苦摄政王久矣,摄政王残暴不仁,因美色误事,应当将这红颜祸水与摄政王,一同放到菜市场处斩才对!”
盛景廷撩了撩眼皮:“你是何人?”
“在下,五品史官,宋执!”
那人大义凛然的说道:“盛景廷,念在你这么多年以来,虽然罪过累累,却仍有些许功绩的份上,自己去赴死,我的笔下还能记你一份好名声。”
盛景廷轻呵一声:“年纪轻轻便做这勾当,准备如猪的脑袋,不要也罢。”
宋执张大了嘴巴正要说话,却突然发现自己的嘴巴闭不上了。
他瞪着一双眼睛,头颅与身躯分开,喷溅出大量的血液。
玄影擦拭着手中的长剑,脸色是与盛景廷如出一辙的凛冽:“还有谁?”
人群畏惧后退,甚至有人跌坐在地,神色仓皇:“就因为一个女人,竟然将五品史官给杀了,若是让这竖子出狱,我朝的百姓还能有活路吗?”
言罢,竟是捂着脸哀哀痛哭起来。
沈栖烟也被这场景镇住了,却见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过来,替她撩开马车帘。
盛景廷捂住她的眼睛,温声道:“别看,回去吧。”
沈栖烟乖巧的往里头走,在马车之中坐好。
就在盛景廷也弯腰进来的时候,她撩开马车窗帘,绝美的容颜在清晨的光线之中,更如同娇艳欲滴的百合,清纯圣洁。
在这些文人清流的眼中,却如同引人堕落的褒姒妲己。
人人都不敢看她,仿佛因为盛景廷刚刚的举动,她已被庇护在了他的光环之下,于是连带着,身上竟也有了莫名的威慑。
她却只是眨了眨眼睛,疑惑问道:“各位大人口口声声说摄政王会误国,可带兵剿匪的是他,镇压乱民还是他。”
“而你们——除了磕头撞柱子和鸡蛋里挑骨头之外,又可曾做过什么实事呢?”
言罢,车轮滚动,马车帘落下。
她清脆的声音与美丽的容貌仿若一场梦境,随着车轮声,渐行渐远了。
原地只留下尸体与血迹,以及低声咒骂着的人群。
他们当然不会反思谁对谁错,只是想扳倒盛景廷罢了。
沈栖烟吐出一口浊气,发现盛景廷正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眸中带着微微的笑意。
她心底有些发毛,不动声色的挪了挪身子。
她挪一寸,他近两寸。
退到后来,避无可避。
思来想去,她嘟了嘟嘴,勉强凑过去,亲了他的耳朵一口。
盛景廷一怔,竟是发出笑声:“怎么突然这样知情识趣,知道体谅人了?”
“我毕竟是你的未来王妃嘛,自然要向着你说话!”沈栖烟这才明白他一直看着自己,是因为自己帮他说话的缘故,不由得有些不好意思。
其实她刚刚还真不是故意讨好,只是看不惯那些文人而已。
退一万步来讲,就算盛景廷真是为了她才抢亲,破坏两国邦交。
那这些臭文人也不应该骂她呀!
和亲,本来就是牺牲无辜女子的性命,去保障两国的和平,他们理直气壮地牺牲她的时候,为何不将自己的女儿献出来去和亲呢?!
而且,这些男人争来斗去,夺的无非是权力。
为何要把错处怪到她身上,说她是红颜祸水?
那个五品的史官如果真有胆,就应该直接把书砸在盛景廷的脑门上,而不是砸她!
说到底这些文人,其实和皇帝他们没有什么两样,都只是欺软怕硬,拿她作为掣肘盛景廷的工具罢了。
而她有这个做工具的价值,恰恰是因为,唯一对她好的人,是他们口中那个十恶不赦的摄政王盛景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