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着最轻柔的声音对稣禾说:“稣禾,孩子不是没了,他只是提前出来了,他还在,只是我们现在看不到他而已。”
稣禾现在什么都听不进去,她摇着头,“我一直都在尽最大可能地保护他,可是……我只是摔了一下而已,他怎么就……他在我肚子里才待了两个多月而已……”
稣禾越说越激动,她剧烈地摇着头,“阿玺,那是我们的孩子……他不可以……不可以就这样消失的,我要怎么办?我要怎么做他才能重新回到我的肚子里?你告诉我,无论是什么我都会去做的……那是我们的孩子啊……”
段泊玺紧紧地抱着稣禾,鼻头渐酸,他刚想开口说话就听到门口一阵大声的喊叫。
“妈……妈!”沈青琳蹲在地上,扶着突然倒在地上的孟汀,声音中透满了恐慌。
段泊玺看到这突然出现的景象后立马放开稣禾跑了过去。
“奶奶?奶奶!”
随着段泊玺过来的医生马上找来了其他医生和护士,急忙将孟汀带走。
稣禾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奶奶?奶奶怎么会在这里?
她急忙爬下床想要跟过去看看,却被去而复返的段泊玺重新摁在了床上,“稣禾,你乖乖待在这里不要乱走,我去奶奶那看看。”
“阿玺,我也想去看看奶奶……”稣禾攀着他的手臂,抬头担忧地看着他。
“你听话,你现在过去只会让我分心,乖乖待在这里行不行?”段泊玺语气急了些。
稣禾愣了下,眼睛红红地点了下头,“……好。”
段泊玺看着稣禾,深呼吸着,“对不起,我不该凶你的……”
“没事的,阿玺,”稣禾打断他,“你快去看看奶奶,看看她有没有事,回来告诉我。”
“好。”段泊玺说完转身离开。
稣禾低着头,双手紧紧地揪着被子,她现在的心是凉的,冷的,却还是痛着。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她还未从失去孩子的悲痛中走出来就强行被拉进了另一个担忧的境地。
她现在是该继续痛着还是要去担忧着呢?
她只觉得很累很累,为什么要让她承受这么多?
奶奶不能有事,她已经失去了一个孩子了,没有理由要再承担多一条生命,不可以。
孩子……
稣禾紧紧地闭上眼睛,有眼泪还是从缝隙中流了下来,如此地执着着。
医院的另一头,医生拆开口罩走了出来,他看着段泊玺和沈青琳,深深地叹了口气,“没了,孟老太太还是没能抢救过来,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请节哀顺变。”
沈青琳一阵晕眩,扶着段泊玺的手臂缓缓坐了下来,“怎么会?妈刚才还是好好的,她能说能走的,为什么突然之间……”
段泊玺的身体在颤抖着,他紧紧地咬着牙齿,紧紧地握着拳头,紧紧地睁着眼睛。
医生补充着说道:“老太太突然受了刺激所以才导致了心肌梗死,而且,她之前有过高血压……”
段泊玺走进病房里,床上一张白布下是一具身体的轮廓。他轻轻地掀开一角,孟汀的头露了出来,她泛白的脸,泛白的唇,狠狠地撞击着他的眼睛。她紧紧地闭着眼睛,胸口没有了丝毫的起伏。
段泊玺捏着白布的手越发地颤抖,一直酸涩的眼睛里终于流出了滚烫的液体。
稣禾睁着眼睛侧躺在床上,她的手摸着肚子,眼睛却不知道在看什么,大脑里乱糟糟的,前一秒她在想着什么,这一秒她就不知道了。
已经过了很久了,段泊玺还是没有回来。
稣禾轻轻地闭上了眼睛。
门被轻轻推开了,稣禾背对着门,但凭着脚步声她还是能分辨出是谁。
段泊玺站在稣禾身后,脸上的表情已经恢复如初。
稣禾不敢回头看他的脸,“阿玺,奶奶怎么样了?”
段泊玺将早就准备好的说辞讲了出来,“奶奶刚做完手术,还在昏迷中,医生说她需要静养,所以我们都不能去打扰她。”
“是吗,”稣禾眼泪又流了下来,她想相信他说的话,但是直觉告诉她,这都是他骗她的,她恨这种直觉,但她还是说:“那我就等奶奶好了再去看她。”
“好。”
“阿玺,你先回去吧,我很累,我想休息了,你放心,我不会乱走的。”稣禾依旧背对着他。
“好,我先回去,等你休息好了再来陪你。”段泊玺轻轻地应着,过了几秒后稣禾才听到门被打开又被关上的声音。
稣禾咬着唇,喉咙哽咽着,他走了,他真的走了,如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他不会因为她这样说就会放心离开的,奶奶真的出事了……
奶奶那么期待着这个曾孙,她却把孩子弄丢了,都是她的错,她不应该出门的,她不应该这么不小心的,现在,孩子在惩罚着她,奶奶也在惩罚着她,可是,她真的知错了,能不能换一个惩罚呢,她什么都可以接受的,只要不是这种残忍的惩罚。
在接下来的三天里,段泊玺每天都会来看稣禾,在他面前,稣禾总是会表现得很乖,很听话,吃足够的饭,睡足够的觉,装作如无其事的样子。
每次,在他待了一个小时后,稣禾都会以要休息了的理由赶他回家,她知道,他现在有多忙,有多累,又有多痛,却还在她面前如此强颜欢笑,她怎么舍得,怎么忍心。
“阿玺,”稣禾看着他眼下的青黑,看着他薄唇周围难掩的青色,看着他一脸的疲惫,“你回去吧,我吃过饭了,有点累了,想休息了,你在这里我会睡不着的。”
段泊玺闻言垂眸,慢慢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声音干涩沙哑,“好,我先回去,你好好休息。”
“嗯。”
段泊玺走出门后打了个电话给梓默,让她过来陪着稣禾。
他疲惫地看着病房的门,然后转身离开。
一个是已故的奶奶,一个是哀痛的稣禾,两边都需要着他,他两边都得兼顾着,却也两边都无法充分照料,他分身乏术,但事有轻重缓急,他得先忙完奶奶的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