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桪转过身来,他的脸上隐去了所有的情绪,平淡无波的眼睛里却深深埋着挣扎,“稣禾,你说,我错了吗?”
稣禾看着他的眼睛里都是不忍,他错了吗?
“谁都没有错,纪桪,但是我们可以有更好的选择。”
“可我不想要更好的。”纪桪紧紧地盯着稣禾的眼睛,他想从中读出不一样的情绪。
“更好的比好的更容易得到。”稣禾神情不变。
“你只知道对你来说容易,对我来说有多难你却不知道。”纪桪的声音提高了些,胸膛起伏着。
想要更好地,想要大家都开心,他就得放下她,她还是不懂这对他来说有多难,有多残忍,他要舍弃的是他这一生中唯一的爱,唯一的坚持,唯一深入骨髓的习惯。
“纪桪……”稣禾有点着急了,她怕越扯越乱。
“好了,”纪桪再次背过身,“你回去吧,明天陪我去个地方。”
“去哪?”稣禾对他突然提出的要求很不解。
“夫妻一场,丑媳妇总要见公婆的。”纪桪的声音再次恢复平静。
稣禾了然,她知道他说的是哪里了。
“好,那我先回去了。”稣禾转身向门口走去,拉开门把,还未走出去,纪桪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稣禾,慕宁跟你说她怀了我的孩子时,你有过丝毫的难过吗?”
稣禾闻声转身,她看到纪桪正紧紧地看着她,等着她的回答。
难过吗?稣禾细细回想了番,她记得的只有惊讶。
她看着纪桪,面露难色,不知该不该说。
纪桪看着她欲言又止的表情,突然就笑了起来,是自嘲,是难堪。
“我知道了,你走吧。”他又一次背过身去。他闭着眼睛,深呼吸着,他又何必一次又一次地自找难堪。
稣禾最后看了他一眼,关上门离开。
稣禾回到自己屋里才反应过来,她刚才有说什么有意义的话吗?而纪桪所说的话,是表明他已经同意和离了吗?
明天得跟他回兴华市,要不要告诉阿玺?要的吧,不然他又要发脾气了。
稣禾爬到床上打了个电话给段泊玺。
“阿玺。”
“嗯?”此刻的段泊玺刚走进段家。
“我明天得去趟兴华市。”稣禾手指戳着被子说。
“去那干嘛?”段泊玺微皱着眉。
“和纪桪一起去。”稣禾咬着唇,小心地说。
段泊玺彻底停下了脚步。
“纪桪好像同意和我和离了。”稣禾补充道。
段泊玺收了下眼睑,重新提步走,“我陪你一起去。”
“不用了,没什么事的,只是去墓地看看他的爸妈而已,你一去就要变灾难现场了。”稣禾自认为很幽默地说。
段泊玺又停下了脚步,声音沉了几度,“冯稣禾!”
“呃……”稣禾拍了下自己的嘴,“你明天不是要陪奶奶去检查身体吗,你好好陪陪老人家,不用担心我了,我没事的,拜拜,晚安。”
稣禾快速挂断电话,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段泊玺看着被挂断的电话,她这是嫌弃他了?
段泊玺敲门走进孟汀的房间时,她正靠在床上看书。
“这么晚了怎么还不休息?”段泊玺走到床边低头看着老太太。
“这不是知道你要回来,所以特意等你吗,”孟汀将书本放到床头柜上,透过老花镜看着他,“我还以为你会抱着我的曾孙回来看我呢,得,白等了。”
段泊玺低低地笑了起来,“这么短的时间,我去哪里给你抱个曾孙回来?”
“行了,晚了,你去洗洗睡吧。”孟汀说着躺下床,段泊玺俯身替她盖好被子。
“好。”
掩上房门后,段泊玺转身就看到了沈青琳向他走来。
“回来了?”
“嗯”段泊玺扶着沈青琳的腰走到走廊的另一边,防止吵到孟汀。
“和稣禾最近怎么样?妈去她工作的地方看过她,好像过得还不错。”沈青琳抬头柔声对段泊玺说。
“你跟她说什么了?”段泊玺皱起了眉头,沈青琳去过她们的工作室,他是知道的,本打算回去问问稣禾她们说什么了,但是回去后看到她和纪桪在一起时,他就把这事抛到脑后了。
沈青琳好笑地看着他,抬手抚平他的眉心,“你紧张什么,我还能吃了她,只是聊了聊以前的事,都说开了,各自心里也不会太难受,妈看得出来,稣禾很爱你,很珍惜你,妈希望你们能幸福。”
段泊玺松了口气,笑笑说:“我们当然会幸福,很晚了,早点休息。”
“好,你也早点休息,妈先回房了。”沈青琳说完就走进了另一间房间。
段泊玺站在走廊里拿出手机发了条短出去。
稣禾本已闭上眼睛准备睡觉了,却被手机的短信提示音吵醒,她摁了开来看,是段泊玺,手机上只有简简单单的两个字,晚安。
稣禾嘴角上扬,还晚安,都被你吵醒了。
第二天早上,纪桪开门出来时,稣禾已经在门口等着他了。
他穿着米色的长款大衣,内搭绵白衬衫,黑色西裤,和巴黎初见时很像。
而稣禾穿着米色毛衣,黑色长裤,莫名和他搭了一身的情侣装。
稣禾尴尬地笑笑,“早。”
“等很久了?”纪桪完全没有丝毫尴尬,很随意地问着。
“没有,我也是刚出来不久。”稣禾不自然地看了他一眼。
“走吧。”纪桪转身走向电梯。
从淮安市到兴华市,再从兴华市到达目的地,经过了两个多小时,这一路上,纪桪没有开口说过任何一句话,稣禾亦没有主动讲话,两个人一路上都沉默着,纪桪沉默地开车,稣禾沉默地看着窗外,偶尔回头看一下纪桪,偶尔尴尬着。
到了墓地,纪桪淡淡地站在墓碑前,低头看着生命被暂停在青年时期的照片中的一男一女。
稣禾站在他的身侧,低头不语。
“我结婚了,”纪桪突然开口,“带她来让你们看看。”
稣禾抬头看了纪桪一眼,他侧脸依旧柔和,声音依然温柔。
“八年前我也带她来过这里,那时候我就跟你们说过,我想娶她,两年前,我真的和她结婚了。”纪桪低着头,嘴角含着浅浅的笑意。
稣禾捏着自己的衣袖,不敢抬头看照片里的人,他们要是知道她对他们的儿子这么残忍,他们一定会很讨厌她,不想看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