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师,我们想问问,我们的孩子还没成年,她们犯的事情又不重,可以免与判刑吗?跟她们一起的小姑娘是主谋,她自己做的事情自己承担。”
“我们就帮着她送过几只模样挺怪的蚂蚁。没有收过钱。”
“钱都是文乐收的,就给我们一人买了根烤肠!”
“……”
我扯下了耳机,把随身听还给律师:“律师先生还没点东西吧?我请客,就当谢谢了!”
律师不动声色:“这里的杏仁芝士蛋糕,非常不错的,那我就不客气了!”
“不用客气,你肯帮这个忙,我知道你也很为难的,这傻孩子啊,”刘姨摸着我的脑袋,眼睛泛红,“什么都门儿清,还要犯糊涂担这种事。”
5.
刘姨给我点了一个水果船,跟律师问了一些别的问题,甜甜的蜜瓜吃在我的嘴里,我感受不到甜。
当时紫鸿说她认识几个大哥哥,有来钱快的方法。
随身听里,紫鸿的声音怯弱委屈:“……我们没收钱,都是文乐!”
她们大的都十七岁了,而我只有十二岁。
过去的回忆一点点浮现在我心头上,我们三个人缩在张燕的破房子里,觉得没意思,于是一起决定晚上混进迪厅去蹦迪。
跟着一群人妖魔鬼怪的蹦看几场之后,我们找了一张空桌子坐下,张燕跟紫鸿要一人要了一瓶科罗娜啤酒。
我坐在她们的对面,看她们喝啤酒,我自己一个人嗑瓜子。
一个服务员过来,递给我一张纸条,就着舞池边上的昏暗灯光,我看到了上面的字:“我朋友喜欢你,一会散场之后,我们带你们去玩吧?”
紫鸿看到我手里这纸条,很好奇,凑过来看了一眼,兴奋的道:“答应他们,我们跟他们去玩。”
被人用这种方法约,我也觉得挺新奇的,散场之后,站在迪厅外等着给我写纸条的人。
张燕跟紫鸿挺兴奋的,我则无趣的在墙边走来走去,我所站的地方,可以看到迪厅后面的院子,七八个男人正在里面换衣服,一边换衣服,一边交头接耳的坏笑,我断断续续的听到“……玩死她们”的字眼。
七八个成年男人眼看带我们三个人去玩,我想想觉得后怕,装作若无其实的样子溜达到张燕、紫鸿的身边:“我肚子疼,我要去医院!”拉上她们跑到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跳上去就走了。
张燕不高兴的道:“你干嘛啊?”
我说:“他们人太多了。”
张燕听完就不说话了,紫鸿嘀咕了一句:“你想多了吧?你的肚子真会疼。”
当时我只担心那几个男人会不会追我们,现在突然回想起紫鸿说话的语气跟态度,我的后背一阵发凉。
不管我是不是听错了,还是想多了,七八个男人在凌晨三点带我们出去玩,肯定不会是好事,半夜了,营业最晚的夜市跟迪厅都下班了,他们能带我们上哪里玩?
至于他们口中的玩,我现在想起来,是后怕的。
“律师要先走,给叔叔道个别!”刘姨拍了我一把,我把我从回忆里打醒。
我站起来朝律师深深鞠了一个躬:“谢谢律师先生赏面跟我们喝咖啡。谢谢!”
律师摆摆手,提着公文包,朝刘姨点了一下头,快速的走了。
刘姨扶着我坐下:“他说你做的事情不值,白白浪费了五年时间。”
那五年,只是我换了一个地方接受了义务教育而已,我没有感觉不值:“刘姨,我还想见见虎哥!”
虎哥就是紫鸿嘴里的几个大哥哥之一,当我跟张燕被紫鸿领到虎哥面前的时候,那位虎哥跟其他的大哥哥,像是挑白菜一样的看我们。
虎哥跟其他几个大哥哥对我很满意,只有其中一个说我太小了,他们选了发育良好的张燕,长的很漂亮的紫鸿。
刘姨没有直接答应我,她迟疑了:“我得去问问,现在的小辈们辈分太小,可能不会给我们这种老东西面子。”
“刘姨,我就是随便说说,你不要当真,我也是糊涂了,找什么虎哥啊,刘姨帮我联系学校,我要参加六月的高考。”江湖代代更迭,刘姨很早就不混江湖了,不然她怎么甘于做一个小小街边饭馆的老板娘?
“如果是在这条街上,我还是有点面子的,可以帮你问问这个虎哥!”刘姨没被我的话转移话题,她剜了我一眼:“别想转移话题,你也不要一个人去见虎哥,你一个姑娘家——”
“我不去!我胆小!”我睁着眼说瞎话,当年那个夜晚,我们三个小姑娘要面对七八个男人,我会怕,现在我不会。
我没了小姐妹,没有亲人,怕什么?
我估计那虎哥还得怕我,如果他当真没有落网的话。
刘姨太了解我,知道我在糊弄她,她伸手按住我的肩膀:“你不要胡来,我找个能跟虎哥说上话的人带我们过去。”
“那太麻烦了,我能叫虎哥自己来见我,刘姨先带我买个手机,办个手机卡,五年的变化太大了,在路边找个公用电话都找不到。问别人借手机还要被当成骗子,结果我只能借警察叔叔的电话,”我摊开了手,付了在咖啡厅的花费之后,我的钱包更瘪了。
“再找个ATM机,我得取点钱,没钱可不行。”
6.
虎哥带着两个混混来到了咖啡厅,他转了一圈,没看到给他打电话的人。
我一眼就看到了他:“李大虎,在这里!”
光头的李大虎,他的络腮胡已经有一小半都白了,两个小混混在一边的桌上坐下,他疑惑的坐到我跟刘姨的对面:“小丫头,是你给我打电话找我?”
“五年不见了,虎哥可能记不得我了,当年紫鸿带着我跟另一个姑娘到你们面前,想当骡子,你们选了看起来年纪偏大的,嫌我年纪小,就叫我走了。”
骡子是我故意说的,骡子送的都是国家大力严禁的东西。
“紫鸿跟燕子吧?她们两个早就不做骡子了,现在一个是富婆,一个是富家少奶奶,你嘛,我好像有点印象!”李大虎盯着我上下看了看,实际上他打量的更多的是刘姨:“你磨头?”
“还是虎哥攒儿亮,我这姨是个空心果儿,你打听一下,老辈里也是份腿儿。”我笑着看着李大虎。
李大虎的眼睛一亮:“没想到小姑娘你对这些切口真的门儿清,看来旁边真是份腿儿了,我不问了,你就直说找我什么事情,我虎哥就交你们这个朋友。”
刘姨慢条斯理的喝着咖啡,实际上瞪了我好几眼,这些老话切口,年轻人已经几乎不怎么知道了。
“还是燕子跟紫鸿,当年她们不是做了骡子吗?后来被警察发现了,不知道她们怎么操作的,最后啥事没有,我就损失了几个鹦鹉蛋!”李大虎回忆了一下当年的事情。
我听的冷笑不止。
原来她们两个早就在我不知不觉间组成了两人的小团体,而我是被她们拉来做挡箭牌的,当年她们运送的不只是我所知道的那些东西,
跟李大虎聊过才知道,紫鸿跟他还不是我所想的那么简单的关系,紫鸿家虽然有钱,她沉迷顺手牵羊,偷了他的东西,后来就跟着他好几年。
后来紫鸿摇身一变已经成了蒋家少奶奶。他惹不起了。
送走了虎哥,刘姨忍不住问我:“紫鸿能嫁给蒋家,也是有点本事的哈,不好搞了。”
我笑嘻嘻的抱着刘姨的手臂:“为什么要搞啊?我要上学,我还有自己的人生,我已经为我识人不清付出代价,她们也会的,只不过是早晚的问题。”
听我亲口说了我不会胡来,刘姨这才松了一口气。
“我不会,我保证不做任何犯法违纪的事情,我经过教育之后,早就成了守法好公民,不过除了考大学,还是有件事想做的,”我在刘姨的手臂上撒娇的蹭啊蹭:“你要不要选一个日子,把我认了?做我的干妈,将来我给你养老,你对我好,我养你老。”
一向行事干练,做事风风火火的刘姨突然眼睛红了,含着眼泪连连的点头:“到时候我骂你可就是老娘养你不容易了!”
她哭了,我也哭了。
我父母双亡之后,蒋家只会寄钱给我,一直照顾我的是跟我没有一丝血缘关系的刘姨,我叛逆不服管,我爸妈都死了,你一个外人凭什么管,她管我,我就故意反着来,被浪费的五年时光简直是我咎由自取。
刘姨选了一个日子,在酒店的门口挂出了横幅“今日刘瑾认义女文乐,凡是今日进店的母女享免单”
刘姨成了我妈,她当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