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舫一靠近近海就开始下降,乘着海浪向前方的岛屿驶去。
随着船的靠近,波若晴清晰地看见小岛的全貌——那是一棵巨大的榕树,繁盛的枝叶覆盖了整片领域,将依附它的生灵牢牢护在怀中。
在村里的学堂给孩子们上课的明镜似有所感,眯着眼笑得极其狡诈,“好了,孩子们,我家的不肖弟弟回来了,今天就提早放学吧。”
孩子们高兴极了,抱起书本撒欢似地跑了个没影,明镜起身整理了下衣襟便往海岸边走去,躺在学堂外懒懒散散晒着太阳的大灰猫“蹭蹭”两下就爬上他的肩膀,是要与他一起去的意思。
于是,当画舫靠岸,波若晴便瞧见一个身着灰色长衫的儒雅青年抱着一只灰色的大肥猫笑眯眯地看着他们。
波若晴拽着不情不愿的李明朗要下船,却听明镜说:“哟,这么快就回来了?哭了?受欺负了?”
明镜故作平静地看着他们,眼里却溢满了的戏谑。
李明朗扭头躲进画舫中,这回说什么都不肯下船,明镜“嗤”了一声,“还是这么没出息。”
他缓步走上船来,波若晴怕他再刺激到李明朗,拦着没让他进,明镜也不恼,温和一笑道:“姑娘,我是他哥哥,不会伤害他的,而且,我有办法让他下来。”
他笑起来儒雅极了,倒不像李明朗说的那般恶劣。波若晴就给他让了路,明镜走入画舫,果然不到两句话的工夫就劝动了李明朗。
李明朗故意昂首挺胸大步往前走,还时不时回头朝明镜冷哼两声。
这样的李明朗傲娇又可爱,波若晴觉得有趣极了,悄悄问明镜说了什么,明镜传授经验:“姑娘可养过狗?狗吧,你怎么逗都行,但逗完记得顺毛撸,毛顺了就又是一条好狗。”
波若晴:……
把自己弟弟比作狗,果然是恶劣性格,白瞎了一副温文尔雅的外形。但望着李明朗的背影,她怎么觉得像这么一回事呢?
跟着两兄弟走到岛屿中心,波若晴才直观地感受到这棵榕树究竟有多大。
它犹如擎天的神柱般支撑着这片与世无争的天地,它最细微的枝丫都能比得上外界百年份大树的主干,村子就坐落在这些树枝上,大大小小的树屋错落有致地围绕树枝排列着。
哇——
波若晴喜欢这里的气息,在这里她能感受到最原始的自然的味道。
“我回来了,”李明朗扑在树干上,拥抱着大树,如远游归家的孩子赖在父母怀中撒娇。
榕树似乎极为高兴,翠绿的枝叶轻轻摆动起来,叶片中凝聚起一颗颗绿色的光点像雨点般洒落,光点落下的地方,小草都比别处多长了几寸。
人们就像迎接盛大的节日,纷纷走入绿光中载歌载舞,绿光一接触到人们便消失不见,人们的神情就变得更加平和快乐。
“你也可以加入他们,”明镜对波若晴说道,“这光点是树神对万物的爱,只有树神觉得开心的时候才会一次性释放如此多的绿光,它能增长我们的精神力,保护我们不受邪恶污染,对植物尤其有效。”
他特别点明“植物”想必已经看出她的本体了。
波若晴在大树凝出绿光时就感觉到那上头浓郁的自然气息对她而言都是种好东西,得了明镜的许可也不矫情,快快乐乐靠近树干,感受绿光没入体内的神奇效果。
然而并没有,没有实力增长更没有境界松动。
波若晴只觉得灵台更为清明,脑海中总是浮现快乐的事,嘴角的笑容逐渐放大。
绿光雨很快就结束了,可人们的快乐才刚刚开始。
村民发现离家归来的李明朗和外来户波若晴,纷纷上前拉着他们跳舞,他们还教波若晴哼当地的一种小调,清丽悠扬,和着鸟儿的叫声相得益彰。
快乐的不仅是人们,还有岛上各种动植物,植物离不了根,但并不妨碍它们扭动自己的枝叶,散发自己的芳香。
动物们就更是各种撒欢,波若晴甚至见到自己曾经吃过的那种泥洼怪,它跳起舞来“吧嗒吧嗒”直掉泥巴,然后它就得停下脚步将泥巴一块一块粘回身体里。
突然,树上一阵狗吠,叫的响亮又激动。
一只大黄狗顺着树干往下跳,在离地十米处一跃而下,精准地扑进李明朗怀中,粉嫩嫩的大舌头把他舔了个“湿身”。
“汪——”
大黄狗抱着李明朗不撒手,尾巴摇的飞快。李明朗同样也很兴奋,还很郑重地介绍了波若晴与大黄狗认识。
狗的名字就叫大黄,听着土气,可狗却不像凡狗,它绕着波若晴嗅了一圈,又舔了舔她的手背,虽不会说话,可波若晴从它乌黑透亮的大眼睛里看出它的意思:“我认你这个朋友。”
天色见晚,波若晴便在村子里留宿了,李明朗带着大黄选了一处高高的枝干给波若晴搭了个临时的住所。
李明朗兴奋地给波若晴介绍了家乡的风物,又说:“我给你选的这处风景尤其好,明早你早些起,一开门就能看见日出,海上的日出你还没见过吧,整片海都被染成金色,美极了……”
伴随着岛上的明月与清风,波若晴这一晚睡得特别舒服。
翌日,欣赏过海中的日出,吃了隔壁阿婆送来的朝食,波若晴静坐了片刻才出门准备去找明镜。
她很喜欢这座岛,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岛上有一种气息在吸引着她,使她忍不住去靠近、去亲近,如果没有任务,波若晴很想在这里多住些日子。
而且……
明镜虽然没说,可她能看出来他并不喜欢李明朗跑到外头去,上次离家出走,明镜拦不住就特意设了圈套让画舫带着李明朗回来,那么,这次呢?
波若晴有些闷闷不乐。
学堂今日是另一位夫子在上课,波若晴没有找到明镜,后来听说有人见明镜到神树的另一边去了,她便绕着树找了过去,果然瞧见明镜。
明镜站在海岸边,一边撸着怀中的大灰猫,一边望着神树。
波若晴站在他旁边,也学着他望着神树发呆。
人们喜欢向阳而居,所以这半边背阴的树枝上没有什么树屋,自然也不如另一半热闹。静谧为神树增添一抹古朴悠远的意境。
“很美吧!”
明镜把猫放到肩上,双手合十低头祈祷,祈祷完才接着说:“这就是自然之神的化身,我们受自然之神的庇佑,在此繁衍生息,你应该能感觉到自然之神的气息吧。”
波若晴点点头,她在走上岛屿的那刻起就有所怀疑了,自然之神,万物的母神。相比起人类,波若晴作为一颗修炼有成的菠萝能感受到更加强烈的自然气息。
倚着神树就像靠在母亲的怀里一般。
她还来不及感慨,就被明镜接下来的话震惊了:“这也是自然之神的神隐之地。”
神隐,连神都隐去、消亡了……
“自然之神在此埋下自己的一缕神魂,经过无数时光的轮转,渐渐发芽、长大,长成参天巨树,庇护生灵万物。对了,你在画舫上应该见过小白了吧,一只白色的猫形态船灵,它就是我用神树的枯枝做的哦,虽然是枯枝,也带着自然的气息。”
原来如此,李明朗之前说他家乡能用来捏器灵的宝贝就是神树的枯枝,可这能随便告诉别人吗?想到就问:“你这样告诉我,不太好吧,不怕我把树枝都抢走?”
明镜听得有些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他笃定地说:“你不会。”
波若晴的确不会,她撇撇嘴,把来意说明。明镜有些意外,自然之神的气息对世间万物都有着强烈的吸引力,尤其是修炼上比人类和动物困难得多的植物类,他还以为波若晴会选择留下。
“我很喜欢这里,如果可以倒真想在这长住,可是,我犯了一个错误,我得在它造成难以收拾的局面前想办法补救,所以我不能留在这里。”
“真是可惜,”明镜叹了口气,“你若肯留下来,阿朗那小子大约也就不会心心念念往外跑了。”
“人间好吃的、好玩的可多了,你若有空也可以到外面来玩。”波若晴热情推荐道,还把百宝囊里仅剩的一把瓜子送给明镜。
明镜熟练地嗑了一个,说:“谁没年轻过呢?我年轻的时候也总想着往外跑,可真跑出去了才发现外面的世界太危险了。”
“你也出去过?”
明镜丢给了她一个“别小看人”的眼神,然后感叹道:“阿朗其实比我那时厉害多了,我那时在城镇呆了一个月,就被人骗光了钱和法宝,连回家都成了老大难。
“阿朗从小就娇气,还单纯,我以为他顶多能有个十天半个月就回来了,还特地把小白给他,小白虽不能攻击,可只要小白在就没人能伤他,关键时还能带他回家,没想到……”
“——没想到他在外头独自生活了小半年不说,这次会回来还不是走投无路逃回来的。”波若晴冷哼一声,“明镜,你怎么有脸说小李子没出息的?”
明镜儒雅的面具寸寸皲裂,把小白往波若晴手中一塞,赶人道:“赶紧走、赶紧走,不就是小半年嘛,有本事一辈子别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