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着调的小仙子正从百宝囊里掏出一把瓜子，“咔哒咔哒”嗑得正欢，李明朗只默默跟在她身后，抿着唇也不说话，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波若晴歪着头看他，还大方地分了一把瓜子给他，“呶，瓜子一嗑，烦恼全跑，来一把？”
李明朗没接，反而问她：“小姐姐是特意来找人的吗？那个沈书熠，小姐姐与他关系很好吗？”
他声音很轻，还带着三分委屈。
波若晴却没听出来，“是啊，我大老远跑来凛越宗找他，他竟然不在，”她抱怨道，下意识忽略了第二个问题。
李明朗的眼睛晦暗起来。
“那你还要去找他吗？”
“唔，要的，”
波若晴想起他那把能让人欲死欲仙的青铜剑，打了个寒战，她宁愿走着去界碑，也不要再体验一次三百六十度悬空大转体。
她吐槽青铜剑，瞬间接收到李明朗的共鸣，两人达成一致，好不容易有机会出来放风的青铜宝剑又要待在储物袋里吃灰了。
“小姐姐还要去界碑啊，那里这么远，你又没有合适的剑代步，恐怕要走很久的路哦。”
他看波若晴开始犹豫，于是再接再厉：“听说界碑那因为常年受魔气侵扰，寸草不生，方圆百里除了各大派驻守的弟子，连个鬼影子都没有，吃饭都得靠辟谷丹，瓜子、蜜饯、肉干那都是稀罕物。”
波若晴终于绷不住，苦着脸从百宝囊摸出一块肉干放进嘴里，“我想嗑瓜子、吃肉干。”
“那我们不去界碑好不好？我带你去葵仙山找葵仙婆婆买瓜子，她自产的瓜子味道一绝。还有北海有一种鱼天生带着雷电，浑身蓝晶晶的，特别漂亮，而且肉质鲜嫩，配上我独特的烹饪手法，还能保留它雷电的微麻口感。”
李明朗的诱惑很有成效，波若晴在任务和吃食间摇摆不定，纠结了好一会儿，才一脸痛苦地说：“要不你还是把青铜剑拿出来吧，它快，不耽误事。”
李明朗：……
说好的让它吃灰，结果自己碰了一鼻子灰，草率了。
但李明朗也看出来了，波若晴是铁了心，无论如何都要去找沈书熠的，既然拦不住，那就去会会吧。
李明朗委屈谁也不愿委屈波若晴，他伸手在自己的布袋里翻找起来，他那乾坤袋估计就没整理过，拿个东西都要费老半天。
“找到了，”
只见李明朗手中一只装扮豪华的游船……模型？
波若晴瞅了眼那只巴掌大的船，船型是河中常见的双层画舫，顶上金光一片，竟是用金子做的船篷，两层小楼墙面碧玉通透，像是整块玉石打磨而成的，船底龙骨大约用的也非凡木，透着淡然悠远的意味。
做工精细，用料上乘，波若晴再不会以为这只是个普通的模型摆设，果然见李明朗一挥手小模型变成大画舫，稳稳停在波若晴面前。
船舱的珠帘自己撩开了，波若晴居然觉得这是画舫在邀请她上去。
波若晴缓步踏入，一进船舱，珠帘便放了下来，摆在桌底的圆凳子自动往外走，正好让出一人坐的空间，波若晴顺势坐上去，又有茶壶自觉来倒茶、果盘自动装了点心水果摆上桌，伺候的极为周到。
“这画舫好厉害。”饶是波若晴在神界见惯了好东西，也不由赞叹起来，想必制作这画舫的人定是个非常懂得享受生活的。
“这是我兄长做的，他在制作时保留了材料的灵性，再交由船灵统一指挥。”
“船灵？”她微微讶异，器物有灵不假，可要生出自己的意识却不是简单的事，就拿她的碧檩冠来说，这可是司命星君亲手打造的法器，她日日用神力温养多年，却始终不见器灵诞生的迹象。
李明朗解释道：“我们一族有特殊的方法可以让法器在成型之日就诞生出器灵，只不过刚出生的器灵很脆弱，没有实体也没什么能力，需要慢慢温养才行。
“这法器的船灵也才刚出生没几年，还没有实体，所以它能看见你，你却看不见它的。”
这倒是很有意思。
波若晴试着和船灵打招呼，就见装饰屋子的花朵轻轻动了起来，不一会儿就选出一朵开的最艳的花儿，花儿离了瓶子，径直飘到她手中。
在拿到花的刹那，她似乎碰到了船灵，那是一种怎样的感觉？软软的、柔柔的，带着几分小心，还有一点欢喜。
波若晴像找到好玩的事，不停地与船灵说话，她就总能收到船灵给的小礼物，有丝线、有珠子、有点心，最多的还是花。
李明朗倚靠在门边笑看着她。
画舫升空，没入云海，找准方向悠悠驶去，跟青铜剑比起来，速度虽有不及，但舒适度远甩青铜剑十八条街。
船灵陪波若晴玩了许久，它修为微弱，还需要定时睡觉来补充能量，它就蜷缩在一只柔软的靠枕上睡着了。
波若晴能看到四周有淡淡的灵气以极快的速度进入船灵的身体，那些灵气一入船灵身体就变作虚无，她悄悄勾勒了一下那片虚无的灵体，发现竟是一只猫的形态。
“我哥也就这点爱好了，他做的东西大多都会跟猫有些关系。”
提起他哥的爱好，李明朗一脸嫌弃，“之前看这船没半点猫形的装饰，还以为他转性了，没想到做了个猫形的器灵。”
“器灵也能自己选择形态？”这可是个新鲜的话题。
“当然不行，”他解释道，“器灵诞生于灵器，自然以灵器的形态展现，但我家乡有一种宝贝，将它做成你想要的样子然后在炼器时加入，诞生出来的器灵多半就是那个样子。”
“真厉害！”
波若晴满眼羡慕，她想着回神界之前定要跟李明朗换些宝贝来，回去请司命星君帮她炼些有趣的器灵出来。
她也想要一只猫形的器灵。
“狗不可爱吗？”李明朗幽幽地问。
波若晴看了他一会儿，严肃地问：“你和你哥是不是经常打架？”
“你怎么知道？”
“众所周知，”猫和狗嘛，大家都懂。
李明朗不信，他们村地处偏远，不与外界来往，外头认识他哥俩的几乎没有，更够不上“众所周知”四个字。
他压根没联想到猫和狗。
波若晴笑而不语，跑去船头欣赏风景去了。画舫上的生活悠闲自得，很容易让人忘却时间。
某一日，波若晴坐在船头吃果脯，突然问道：“我们在船上呆了几日？怎么还没到？”
李明朗正给美人作画，随口答道：“四五日吧，到地方船自然会停的。”
波若晴撇撇嘴，她的零食快见底了，得赶紧找地方补充些。她扶着栏杆望向地面，画舫飞得高，看不太清楚地面的事物，但人类聚居的城市还是很好辨别的，可是……
“小李子，”她茫然地问，“界碑在海里吗？”
“没有呀，”
“那为什么底下是片海？我们不是应该快到了吗？”
“啪嗒——”一滴饱满的墨汁顺着笔尖滴落，在美人鼻间晕染开来，好好一张美人图就这么毁了。
李明朗没管图，他快步到船边向下望，果然是一片无边无际的大海，微微泛起的波浪折射出太阳的光辉，金亮亮的。
他愣住了，一脸难以置信，“明镜，你混蛋！”
回想起离家出走前一晚，从小喜欢欺负他的哥哥明镜突然抱着他煽情起来，还把宝贝画舫送给他。
哥哥说：“哥虽老是欺负你，那不是真欺负，因为你是我弟，我最亲的人，我想跟你玩，你别生哥的气好吗？你想离开，哥不拦你，无论你想做什么，哥都支持你，做你的后盾。”
那是他哥第一次这样温柔的对他说话，他呢？被感动的稀里哗啦，眼泪鼻涕蹭了一被窝，他很欣慰他哥终于有良心了。
“离家出走？小李子，没看出来，你还挺叛逆的。”波若晴笑话他。
他红着脸解释道：“只是想出来看看而已，我们村子很偏僻，不与外界来往，我从小就好奇外面的世界长什么样子，所以就找机会跑出来了。”
“那后来呢？这画舫又怎么了？”
“我也不是很清楚，我哥送我画舫的时候只说了一句话：弟呀，你要是吃不了外头的苦就坐着这艘画舫回来，不过哥相信，我弟绝不是个胆小的孬种。”
多么关心爱护信任弟弟的好哥哥呀！
他在外头这些日子见识了许多有意思的事，也吃了不少不懂人情世故的亏，每当遇到不开心的事，他就抱着缩小版的画舫，想着临走时哥哥的话，瞬间又充满力量。
呵！
都是骗人的，混蛋！
恶趣味的明镜永远成不了优秀的哥哥。
李明朗掐着诀想要控制画舫掉头，画舫却依旧稳稳地往前走。
“你哥这意思是你要是坐着画舫回去，你就是吃不了苦、胆小的孬种？那么，这画舫究竟被定位到哪里去了？”
这问题就像穿心的利剑，扎了李明朗一个透心凉，他突然疯了似的要跳船。万米高空跳下去，非死既残。
波若晴死死抱着李明朗。
不用说了，她知道画舫的去向了，这坑弟的明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