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波若晴照例跟着凛越宗的队伍外出巡逻，不过这回她身边围着的不再是凛越宗的师兄弟，而是李明朗。
小李子全身的毛孔都散发着笑意，整个人散发出温暖的气息，连着把魔气侵蚀带来的寒意都驱散了几分，跟前几天阴郁的模样判若两人。
沈书熠照例是带队的那个，他与师兄弟们保持着得体的距离，这个距离不会显得生分又不会太过亲近，唯一能无视这个距离的，这么多年也就顾辰一个。
一行人巡了小半日也不见任何异常，事实上除了波若晴那日遇上的那伙魔族外，营地周围再也没出现过其他魔族。
“先休息一下吧，”沈书熠寻了一处地势平坦开阔的地方，草地是不敢乱坐的，但一些大石块清理一下还是可以当做歇脚地儿的。
李明朗寻了块较为平坦的石块，把上头因魔气污染变得尖锐的草屑都清理干净才拉波若晴过来坐。
好巧不巧，沈书熠和顾辰就坐在他们对面稍远些的石块上，波若晴一抬眼就能看见他们。
顾辰据说是打娘胎里带出来的弱症，特别爱犯困，寻常人睡上四个时辰就能精神一整天，他们这样的修士更是有片刻打坐就能恢复精神，可顾辰不一样。
一日十二个时辰，他少说得睡上八个时辰，即便是清醒的时候也总是一副渴睡的模样，软软糯糯招人疼。
当然，前提是他不开口说话。
此时的顾辰一坐下便靠在沈书熠身上睡了过去，修长的睫毛随着呼吸一颤又一颤。
“喝点水再睡。”
顾辰眼睛还闭着，但还是乖乖喝下沈书熠递到嘴边的清水。
“睡吧，我替你守着，安心睡吧。”沈书熠放好竹筒，调整了自己的坐姿，让怀里的少年睡得更舒服一些。
少年在他怀中拱了拱，果然睡得更踏实了。
李明朗就纳闷了，他悄悄问波若晴：“你说那顾辰天天都在睡觉，为什么不在营地里睡，非要跟着我们来巡逻？”
“不是跟着我们，是跟着沈书熠。”波若晴语气不大好，她已经完全意识到自己的任务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容易完成。
“啧啧，堂堂世界之子原来好这口。”
波若晴：……
“你怎么这么看我？”察觉到波若晴嫌弃的目光，他摸摸自己的脸，暗自猜测是不是哪里有脏东西。
“没有，别找了，”波若晴阻止了他，“我问你，你最近又跟谁混一起了？”
“没谁呀，”李明朗一惊，突然装起可怜样儿来：“还不是你最近都不理我，我只好跟旋风玩。”
波若晴已经不吃这套了，“你可拉倒吧，旋风是条好狗，可没这么油腻，说实话。”
李明朗坦白：“就一次，疾风派的李瑞师兄请我陪他去附近镇子上采买些物资。”
李瑞？没印象，“他带你去哪了？”
“就去街上买了些日常用的，哦，还有瓜子，我打听了好多地方才找到一位爱嗑瓜子的大婶，她自己炒了好多瓜子。”
李明朗取出一包南瓜子递给她：“这边种不了葵花，没有葵花籽，这南瓜子味道也很好哦。”
波若晴接过油纸包，嗑了两粒，果然好吃，炒的火候刚好，脆而不焦，回味中还带着南瓜的清甜。
收起瓜子，波若晴继续审他：“还去哪儿了？”
“没、呃……”眼见波若晴要生气，李明朗继续坦白：“买完东西，李瑞说要带我去见见世面，我们就去了一家叫千娇坊的酒楼喝酒。”
波若晴一挑眉：“你确定是酒楼？你是不是还在那里过夜了？”
“没有没有，”他赶忙否认，“李瑞在那过夜了，我喝了两杯酒就去找瓜子，后来也是那位好心的大婶留我在她家里住了一晚。”
“真的？”
小李子疯狂点头。他当时跟李瑞走到门口就感觉不对劲要往回走，可李瑞却说“来都来了，见识一番再走不迟，你不是说惹了个小姑娘生气吗？正好来学学怎么把人哄回来。”
李明朗就跟他进去了，李瑞明显是个熟客，到这种风月场就跟回自己家一样轻松愉快，李瑞还特地请了几位店里客人来教他怎么哄姑娘。
那几人眼底青黑、脚步虚浮，一看就是普通人，他们穿着斯文，开口便是引经据典，李明朗还觉得挺有道理。
然而几杯黄汤下肚，再一张口却尽是些淫词艳曲，哄得店里的姑娘笑得花枝乱颤，他们管这叫风流，李明朗不敢苟同，勉强听了些话，喝了两杯酒就逃窜出门。
为这件事，李明朗心虚了好几日，连带着辛苦寻来的瓜子都不敢拿出来，就怕波若晴深问。
李明朗盯着波若晴的脸，小心问道：“你不会生我的气吧？我真不想去的。”
波若晴手一伸，李明朗就把眼睛闭上了，他在千娇坊见过有个来找到自己男人的女人，她一见男人，伸手就是一顿巴掌，那男人的脸都肿得跟猪头似的。
躲，李明朗是没想过的，毕竟他也意识到那不是什么好地方，做错事就该受到惩罚，他只希望波若晴能看在他悬崖勒马、及时醒悟的份上，下手轻些。
想象中的疼痛没有出现，波若晴只是揪着他的脸颊，狠狠地叮嘱他：“下次不许跟那个叫李瑞的来往，你这么一清清爽爽的小哥哥，不能跟那种人学油腻了，知道吗？”
“唔、唔。”
李明朗口齿不清，只好用力点头，想以此来表明决心。
波若晴满意了，正想说两句好听的夸夸他，却感觉到一阵地动山摇。
“怎么回事？”
有人迅速反应过来，提剑戒备起来，其余人不管有没有感受到，皆做好应战的准备。
沈书熠第一时间下令众人排列防御阵型，不懂凛越宗阵型的波若晴、李明朗和顾辰则被他们护在阵中。
“是界碑那边传来的，”有位师兄喊道。
沈书熠已经先一步拿出传讯符向驻守界碑的梅师姐发信询问，只是并无回音。
“界碑那里恐怕出事了，我们过去看看，”沈书熠说完便御剑飞往界碑处，走时还不忘托一位修为不错的师兄把修为较浅的几位师兄弟和顾辰先送回营地。
众人赶下山就遇到修罗剑派的人，修罗剑派很好认，标准的一身黑衣配一把剑，修无情剑道的他们时刻保持冷漠姿态，尤其是他们的大师兄冷醉，那是块公认的万年不化的寒冰。
而此时修罗剑派带队的却是老六易风雪，大冰块冷醉已经到界碑那里去了。
沈书熠问他：“易师兄可知发生何事了？”
易风雪摇摇头：“我也不是很清楚，师兄只传来一句口信让我们到界碑外守着。”
两队人都没什么具体消息，也就没有废话的必要，全速赶往界碑。
他们到时，界碑外已经聚集了不少人，都是感受到动静过来查看的，见到沈书熠纷纷前来询问，只是沈书熠也并不知情。
人群中，波若晴发现一抹毛茸茸的白色身影，她仔细一看，可不就是那日小树林里见到的小白兔嘛，她今日换了件粉衫，显得更加活泼单纯。
她大约是灵心宗的人，灵心宗的弟子不大好认，他们多是妖族，宗门规矩一向松散，大家都依自己种族的习惯行事，甚至连统一的弟子服都没有。
小白兔混在人群中，一直踮着脚往这边看，像在找什么人，等找到了便开心地原地转圈，她似乎还想过来，不过被同门的师姐制止了。
顺着小白兔的目光，波若晴终于见到那晚她始终没看见正脸的男人，竟然是修罗剑派的易风雪。
她心里琢磨着：修罗剑派不是修无情道的吗？可从那晚易风雪的表现来看一点都不无情，怎么回事？
波若晴还来不及好好八卦一番，就听五派三宗领头的几人商量好各宗门派一人先进去看看情况。
界碑入口是一道仅容两人并排的石门，里头甬道还要更狭窄一些，八名各派挑选出来的优秀弟子只能排着队往里进。
在外头等的人都有些焦灼。突然沈书熠的传讯符亮了，梅师姐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空间隧道，魔族……来了，师弟，保护界碑。
“梅师姐，师姐你还好吗？”
没有回音，沈书熠莫名觉得有些难受，他立刻说：“里面恐怕真的出事了，我要进去。”
“我们也去，”一时间多有人附和，举着兵器都想出一份力。
沈书熠却道：“甬道狭小，即便魔洞洞口外也没有多大空间，容不下我们这么多人，我提议各宗门最多派三名弟子进入，其余人在此戒备。”
众人纷纷应和，开始商量由谁进去。凛越宗这边沈书熠自然要去的，一位姓严的师兄也自告奋勇，但沈书熠却没同意，将他留在外面，毕竟凛越宗弟子虽多，可有能力带领众弟子的除了他和梅师姐也就剩这位严师兄了。
沈书熠不清楚里面情况，自然要做最坏的打算，这样即使里头情况不乐观，凛越宗也不至于一盘散沙，连撤退保命都做不到。
至于其他人，沈书熠把目光转向波若晴和李明朗，二人的本事沈书熠是见识过的，而且能得长虹真人信任定也不是什么平凡人，他询问两人的意思。
波若晴自然没理由拒绝，她对魔族的现状也是很上心的，李明朗见她要去，立马拔出青铜宝剑替她护卫左右。
一共二十四人，挨个快速通过狭窄的甬道，越往里走，空间便越开阔，等听到兵刃交接的声响时，十人并排也走得开，再多却是不行了。
波若晴快步跑过去，只见洞穴对面的梅师姐剑光凌冽、杀气腾腾，犹如杀神降世，银色的铠甲上沾满斑驳的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