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撂下那句场面话，背着手，领着人就往外走。
院门“哐当”一声被带上。
屋里只剩下张荣淑和姜秀眉。
张荣淑腿肚子还有点软，扶着门框才站稳，看着被翻得乱糟糟的屋子，眼圈一下子就红了。“这…这叫啥事啊……”
姜秀眉眼泪汪汪的扶住她娘，“娘，别怕，哥回来就好了。”
院墙外头，拐过弯，尹光亮停下脚，回头看着跟上来的孙涛。
“队长……”孙涛搓着手，还想说点啥。
尹光亮脸色沉得像锅底，“孙涛，你跟我说，准有东西。结果呢？啥都没有！白跑一趟，还惹一身腥！”
“我……我明明看见他……”孙涛急着辩解。
“看见啥了？”尹光亮打断他，语气不耐烦，“看见他给钱了？那钱放哪儿了？你找着了？”
孙涛被问得哑口无言。
尹光亮哼了一声，“我看你小子，就是想撺掇我给你出头！这事，没凭没据的，以后少在我跟前提！”
他甩了甩手，“行了，我回队部了。”说完，背着手，迈着四方步走了。
孙涛站在原地，看着尹光亮的背影，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他捏了捏拳头，心里暗骂：老狐狸！见不到兔子不撒鹰！姜爱国，你等着！
天擦黑的时候，姜爱国才背着一小捆柴火慢悠悠地回了家。
一进院子，就觉着不对劲。
堂屋门开着，他娘张荣淑坐在小板凳上抹眼泪，秀眉在一旁劝着，眼圈也是红的。
屋里头，东西被翻动过，虽然尽量归拢了，但还是看得出之前的凌乱。
“娘，秀眉，咋了？”姜爱国放下柴火，走过去。
“哥！”姜秀眉看见他，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下午，队长带着孙涛还有几个人来了……”
张荣淑抬起头，看着儿子，把下午的事一五一十说了，说到孙涛要硬闯姜爱国屋子，声音又带了哭腔，“……要不是秀眉拦着，你那屋也得被他们翻个底朝天！这起子人，安的什么心啊！”
姜爱国听着，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却冷了几分。
孙涛果然不死心，还把尹光亮也拉下水了。
他拍了拍张荣淑的肩膀，“娘，没事了。他们翻不出啥的。”
“这孙涛，太坏了！”姜秀眉气鼓鼓地说，“哥，你得小心他！”
“我知道。”姜爱国点点头。
昨日孙涛的出现给他提了个醒，他趁夜将钱和枪藏进山里。
但靠打猎的风险太大，容易被人盯上。
得想个更稳妥、更长远的来钱道。
他想起那棵百年老山参，山里的好东西，不止是皮毛野味，草药也是一条路子。
只是，他对药材的认识，仅限于几种常见的止血、治跌打损伤的草药，像人参那种金贵的，要不是形状特殊，他也认不出来。
秦曼薇……她爹是开药铺的，她懂得多。
上次问她人参的事，她几句话就点透了年份和价值。
姜爱国心里盘算开了。要是能跟她学点辨认药材的本事，以后进山，或许能有别的收获。
这比单纯打猎，目标小，风险也低些。而且，药材这东西，用处大，真碰上急事，说不定还能救命。
打定主意，他就琢磨着怎么开口。
第二天，姜爱国照常下地干活。快收工的时候，他留意着秦曼薇那边。
她今天没跟知青点的人一起走，一个人落在后面，拿着个小布袋，像是在路边寻摸着什么。
姜爱国放下锄头，跟队长打了个招呼，也提前收了工。他没直接过去，而是绕了点路，从另一条田埂慢慢靠近。
“秦家妹子。”他走到离她不远的地方，喊了一声。
秦曼薇直起身，回头看见是他，脸上微微一热，手下意识地把布袋往身后藏了藏。“姜大哥。”
“找啥呢？”姜爱国
姜爱国走近了些，目光落在她手里的布袋上，袋口没扎紧，露出一点绿色的叶子。
“没……没找啥。”秦曼薇把布袋往身后掖了掖，脸颊有点发烫，“随便看看。”
姜爱国停在她面前，隔着一步的距离。“我常往山里跑，有时候看见些不认得的草，也不知道有没有用。”他声音放得平缓，“上次那人参的事，问了你才知道是好东西。想着，你要是懂这些，能不能教教我？”
秦曼薇抬起眼，有些意外地看着他。日光斜斜照在她脸上，衬得皮肤很白，眼睛很亮。
她犹豫了一下，“我……也是跟我爹学的皮毛，不算精通。”
“皮毛也比我强。”姜爱国说，“我就是想认认，省得碰见好东西当柴火烧了。”
他这话半真半假，听起来像是庄稼人朴素的想法。
秦曼薇抿了抿嘴唇，点了点头。“行。你想学，我就把我爹教我的跟你说说。”
姜爱国心里松了口气。“那太好了。啥时候方便？”
秦曼薇想了想，“就是我要去上大学了，在省城。九月份……我就得走了。”她声音低了下去，“能教你的日子，也就这两个月。”
“两个月？”姜爱国重复了一句，“够了，能学多少是多少。”
“嗯。”秦曼薇应了一声，又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脸上热意更明显了，“那……咱们找个空闲的时候？不能耽误队里上工。”
“行。”姜爱国点头，“就歇工后，或者下雨天不出工的时候？在村口那片小树林碰头？那里人少。”
“好。”秦曼薇答应了。
两人之间沉默了一下。
秦曼薇低下头，手指绕着布袋的绳子，声音小了些：“姜大哥，以后……你别叫我秦家妹子了，听着怪生分的。”
姜爱国看着她微红的耳根，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有点热。
“那……叫你？”
秦曼薇的脸更红了，像染了晚霞。
“叫我……曼薇吧。”
说完，她好像用尽了全身力气，耳根都红透了。
姜爱国看着她羞赧的样子，心跳漏了一拍。
他活了两辈子，见过的女人形形色色，但此刻秦曼薇这副纯净又娇羞的模样，却让他心里某个地方软了一下。
他喉结动了动，声音不自觉地放缓了些。
“好，曼薇。”
听到他叫出自己的名字，秦曼薇的肩膀几不可察地颤了一下，头埋得更低了。
“那我……先回去了。”她小声说着，像是要逃开。
“嗯，”姜爱国看着她，“下次……下次见。”
“嗯，下次见，姜大哥。”秦曼薇脚步有些匆忙地沿着河边小路走了。
“好。”
姜爱国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学认药材这条路，看来是有眉目了。
他心里踏实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