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姜爱国换了身不起眼的衣裳,溜溜达达就往钱明理常去的“聚贤茶楼”去了。
他也不急,在茶楼靠窗的座儿上叫了壶茶,慢慢呷着。
果不其然,没多大会儿,钱明理就摇着扇子,嘴里哼着小曲儿,踱了进来。
姜爱国起身,装作刚瞅见的样子。
“哎呀,这不是钱老板吗?巧了,您也来喝茶?”
钱明理见是姜爱国,脸上堆起笑。
“是姜老板啊,可真是巧。快坐,快坐。”
两人落座,姜爱国叹了口气。
“钱老板,说起来城南那块地,我是真有点动过心思。"
"就是可惜了,听说那地底下好像不大好弄,坑坑洼洼的,怕是要多费不少周折,开发起来怕是有额外的麻烦。”
他一边说,一边拿眼梢去瞟钱明理。
钱明理端茶杯的手顿了一下,随即哈哈一笑。
“姜老板,你这话说的,可就有点外行了不是?”
他把茶杯往桌上重重一放,身子往前凑了凑,压低了声音。
“不瞒您说,那块地,真正的宝贝可是在下头!潜力大得很!何老板就是看中了那地底下一般人瞧不出来的‘特殊构造’,催得可紧呢。”
姜爱国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端起茶杯喝了口水。
正琢磨着怎么再套几句话,茶楼外头传来了邮递员的吆喝声:“姜家,姜石头的信!部队转来的加急信!”
姜爱国搁下茶杯,心里也跟着一跳,他估摸着这信怕是不寻常。他跟钱明理拱了拱手。
“钱老板,家里来了信,我得先回去一趟。”
“姜老板您先忙,改天咱们再聊。”
姜爱国急匆匆回了家,秦曼薇正拿着一个厚实的牛皮纸信封,信封上盖着红彤彤的火漆印。
“爱国,是部队来的信,给石头的,火漆印呢。”
一家人都围了过来。
秦曼薇小心翼翼地拆开信封,抽出一张纸,凑到灯下,一字一句地念了起来。
“兹有我部战士姜石头,在执行山区紧急救援任务中,面对险情,沉着冷静,指挥得当。“
“成功营救被困群众,为表彰其英勇事迹,特记三等功一次,并破格提拔为少尉排长……”
“啥?排长?石头当排长了?”
姜大柱拄着拐杖的手都哆嗦了,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姜母用袖子胡乱擦了擦脸上的水道子,嘴唇哆嗦着:“老天爷开眼了!咱老姜家祖坟上头,那青烟是真真儿地冒起来了!石头,石头他出息了!”
秦曼薇念完了,嗓子眼儿里堵得慌,好半天才缓过一口气,脸上那笑意却怎么也藏不住,咧得老大。
姜大柱“啪”地一巴掌拍在自个儿大腿上,嗓门都高了八度:“摆酒!马上摆酒!这事儿,得好好庆贺庆贺,往大了庆贺!”
院子里头,锅碗瓢盆立马叮当响了起来,人声也跟着沸反盈天。
酒席上的热闹劲儿刚过,姜爱国跟秦曼薇说:“我出去溜达溜达,消消食。”
转身就拐进了条僻静胡同,找到了几个以前一块儿混过的老伙计。
“几位老哥,有个事儿,得劳驾你们帮衬一把。”
姜爱国递过烟去,“城南那片旧厂子,你们帮我多留心着点,尤其是那些犄角旮旯,看看有没有新刨开的洞,或者那些老洞口,最近有没有人动过。”
过了两天,一个穿着打扮不起眼的小伙子,在街口碰见了姜爱国,朝他使了个眼色,快步走到他跟前,压低声音说了几句。
“爱国,你让盯着的地儿,最近是有些不对劲。有几拨生面孔在那边转悠,不像咱们这儿的混混,倒像是练过的,专往那些荒僻的角落钻。”
姜爱国心里有了数。
这天,钱明理又找上了门,脸上那笑意比上次还浓。
“姜老板,大喜啊!听说令郎在部队高升了,可喜可贺!”
客套了几句,钱明理话锋一转。
“姜老板,不瞒您说,何老板对您印象好得很。"
"特地嘱咐我,请您务必抽空过去,实地考察一下城南那块地,也好重新商议商议咱们合作的细节。"
"何老板说了,这是最后的机会了,您可得抓住了。”
姜爱国心里冷笑,这老狐狸,是想探他的底,还是替那个何老板下套呢?他沉吟了片刻。
“行啊,钱老板。既然何老板这么看得起我姜某人,这个面子我不能不给。"
"不过,我得带上我两个信得过的人,一块儿过去长长见识,没问题吧?”
钱明理眼睛转了转。
“没问题,当然没问题!人多热闹,也好帮姜老板您参谋参谋嘛!那就后天上午,厂区门口见?”
“好,后天上午,厂区门口见。”
送走钱明理,姜爱国脸上的笑意淡了下去他叮嘱秦曼薇这几天照看好家里,少出门。
自个儿则悄悄做了一些准备。
他感觉,这次所谓的“考察”,怕是没那么轻松。
到了约定的日子,姜爱国带着两个瞧着精明强干的老兄弟,准时到了城南旧厂区门口。
钱明理早就在那儿等着了,他旁边还站着两个穿着黑的确良褂子的壮汉,两人都不说话,不住地打量姜爱国他们,空气都显得有些紧绷。
钱明理脸上堆着笑,迎了上来:“姜老板,可把您给盼来了!快,里边请,我给您好好介绍介绍!”
他领着姜爱国几个人往厂区里头走,嘴里头跟抹了蜜似的.
把这破旧的厂区说得天花乱坠,一会儿说这块地风水好,一会儿说将来能盖多少楼,挣多少钱。
可姜爱国留意到,钱明理带着他们走的,都是些厂区主干道.
那些个偏僻的角落,还有他先前让老兄弟们留意的几个地方,钱明理都巧妙地绕开了。
姜爱国面上笑呵呵地应着,脚底下却没闲着。
他瞅见几处废弃车间门口的烂泥地上,有几串新的脚印子,不像他们这几个人刚踩出来的,倒像是有人经常从这儿进出。
走到一处厂房墙角,那儿的地面有点塌陷,露出一小块空洞。
姜爱国停下脚,指着那儿问:“钱老板,这地底下,莫不是空的吧?"
"我可听说,早先这片儿的地基不大牢靠,盖房子怕是要多费不少功夫。”
钱明理“哈哈”一笑,摆了摆手:“姜老板,您这就多虑了。都是些陈年旧事,不算啥大问题。
何老板那边有专门的队伍,都是行家,这点小塌陷,填平加固,那都是小菜一碟,保准将来盖出来的楼,比石头还结实!”
姜爱国带来的一个老兄弟,姓赵,外号“赵猴子”,眼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