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涛手指头快杵到姜爱国脸上,唾沫星子溅出来:“今儿你要是不给钱大哥说清楚!你这铺子就甭想开了!你就是个蒙人的!”
姜爱国猛地扭过头,眼睛直勾勾地瞅着孙涛。
“孙会计,你这意思,是不想让钱大哥好?”
他说话声儿不大,可药铺里外的人都竖着耳朵听呢。
“非得让个不懂望闻问切的人瞎看?要是把人给看坏了,看耽误了,你心里头舒坦?还是说,你巴不得钱大哥折在我这儿,正好遂了你的愿?”
孙涛让这话噎得往后趔趄了一下,指着姜爱国的手指头像筛糠一样抖:“你…你瞎咧咧啥!我…我啥时候盼他死了?你别往我身上扣屎盆子!”
他急赤白脸地朝旁边看热闹的人使劲摆手,嗓子都喊劈了:“大伙儿都听听!他这是搅和!自己没本事说不出个道道,就赖我!”
可旁边围着的人瞅着孙涛,有几个嘴巴往旁边咧了咧,还有人慢吞吞地摇脑袋。
刚才光是看戏,现在眼神里多了点打量,有点不信他了。
是啊,孙会计这么激动,非要逼着姜爱国当场诊断,还说得那么难听,他到底图啥?
难道真像姜爱国说的……?
钱老五也听出不对劲了,他虽然浑,但不傻。
他看看脸色铁青的孙涛,又看看一脸平静的姜爱国,心里开始犯嘀咕,扶着柜台的手都有点哆嗦。
这时候,一直闭着眼睛给钱老五搭脉的张伯,轻轻“嗯”了一声,松开了手。
他睁开眼,看着钱老五,缓缓开口,声音不大,但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钱兄弟,你这病啊,算不上啥怪病。”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等着张伯的下文。
张伯捋了捋花白的胡子,接着说:“主要是饮食不节,吃了不干净的东西,湿热堵在了里头。”
“加上你最近肯定没少吃生冷油腻的,肚子里头有积食化不开,这才搅得脾胃不安生,又吐又拉,时好时坏。”
他看着钱老五的眼睛,话锋微微一转:“我没说错吧?你前两天,是不是偷着吃了河里捞上来的螃蟹或者螺蛳?还是生的,或者没弄熟透?”
钱老五脸色“唰”地一下变了,眼神慌乱,嘴巴张了张,想否认,但看着张伯笃定的眼神,又把话咽了回去。
最后只能含糊地“唔”了一声。
这事儿他谁都没告诉,就自己嘴馋,在河边偷偷弄了点,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哪想到被张伯一口说破了!
围观的人群里发出一阵压抑的惊呼声。
张伯没停,继续说道:“你这病拖了这么久,除了底子有点虚,我看呐,主要还是你自己没管住嘴。”
“前几天找赤脚医生拿了药,是不是觉着好点了,就又偷偷喝酒了?还吃了肥肉?”
钱老五的头埋得更低了,脸上火辣辣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这也被说中了!前天晚上他确实偷偷喝了二两,还就着块肥腊肉。
张伯的话,一句比一句准,句句都戳在钱老五的心窝子上,也像巴掌一样扇在孙涛脸上。
孙涛彻底傻眼了,站在那里,脸色比锅底还黑。
他本来是想让姜爱国出丑,没想到被张伯几句话就把底细全揭了,连带着把他这个“关心乡亲”的幌子也扯得稀烂。
姜爱国走到柜台后,拿起纸笔,“刷刷刷”写下一个方子。
他把方子递给钱老五,语气严肃:“钱大哥,方子给你开好了。按时吃药,最要紧的是忌口!生冷、油腻、酒,这半个月一口都不能沾!要是再管不住嘴,神仙也救不了你。”
说完,他抬头,意味深长地瞥了孙涛一眼。
钱老五接过方子,像是接了个烫手山芋,连声道谢,心里对姜爱国和张伯是又敬又怕。
他哪还敢多待,拿着方子,也不用孙涛扶了,自己低着头像逃一样挤出了人群。
孙涛站在原地,成了所有目光的焦点。
那些眼神里,有鄙夷,有嘲笑,有探究。
他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比被人扇了耳光还难受。
他嘴唇哆嗦了几下,想说点什么挽回面子,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最后只能狠狠瞪了姜爱国一眼,灰溜溜地钻出人群跑了。
这场闹剧就这么收场了。
但事情还没完。张伯诊断时点破钱老五偷吃生河鲜、偷喝酒吃肉的事,像长了翅膀一样,迅速在镇上传开了。
这下,姜记药铺和姜爱国更添了几分神秘色彩。
“听说了吗?姜老板不光药灵,还能看透人心思哩!”
“可不是!钱老五那点藏着掖着的破事儿,人家张嘴就说出来了,神了!”
“我看那姜老板,年纪轻轻,稳得很,不像一般人!”
几天后,更让人惊讶的事情发生了。
那个病恹恹的钱老五,吃了姜爱国开的药,老老实实忌了口,病竟然真的好了大半截!
脸色红润了不少,走路也有劲了,见人就说姜记药铺的药灵验,张伯和姜老板是真有本事,把他之前那点疑虑忘得一干二净。
这下,孙涛的脸算是被彻底打肿了。
他在镇上几乎成了个笑话,走到哪儿都感觉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
他对姜爱国的嫉恨,也因此达到了顶点,那眼神阴鸷得能滴出水来。
而姜记药铺的生意,经过这么一折腾,反倒更加火爆了。
不光镇上和附近村子的人,连县里都有人听说了“姜记回元丹”的名头,虽然还没正式面世,但是已经名气很响了。
还有那效果出奇的风湿药酒和止咳散,开始托人过来打听、求购。药铺门口,真正成了车水马龙。
姜爱国对这些并不十分在意,他的心思更多地放在了那几支来之不易的野山参上。
药铺后院,专门辟出来炮制贵重药材的净室里,光线从高窗透进来,照得空气里的微尘都在缓缓浮动。
张伯穿着浆洗干净的白布褂子,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却专注得很,像是在做一件顶顶要紧的大事。
他面前的案子上,用干净的细麻布垫着,摆着那几支从六指叔那里收来的野山参。
按照姜爱国给的法子,也是张伯记忆里老辈人传下来的古法,他正小心翼翼地处理着。先
用软毛刷子蘸着温水,一点点刷去参须上沾着的泥土,动作轻得怕碰掉一根细毛。
然后是“抢水”,用湿布包裹,让参体慢慢回润,变得柔韧,方便后续的炮制。
每一步都慢,每一步都细。
屋子里弥漫开一股子浓郁又带着点土腥和甜意的药香,闻着就让人觉得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