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涛扶着钱老五，还没进门槛，嗓门就亮开了，冲着铺子里面喊：“姜爱国！姜老板！快出来瞧瞧！钱大哥这病怪得很！卫生所的大夫都说没辙了！都说您是神医，您快给瞅瞅！”
铺子内外买药的、看热闹的，脑袋“唰”一下全转过来了。
姜爱国放下手里的活，从里间门帘后面走出来，目光落在孙涛和蔫头耷脑的钱老五身上，脚步顿了一下。
他看着孙涛那张“急切”的脸，没吭声。
孙涛不等姜爱国搭话，往前凑了半步，手指头差点戳到钱老五身上，对着姜爱国嚷嚷：“姜老板！您可是咱们这儿医术头一份儿的！快给钱大哥好好看看！”
他特意加重了语气，“您得给大伙说说，这看病不是得讲究个望闻问切吗？钱大哥这病根儿到底在哪？得开个啥好方子才能去根啊？”
姜爱国没立刻答话，只是看着孙涛，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
张伯在柜台后面瞅着不对劲，连忙绕出来，陪着笑脸说：“这位大哥，我看老钱这脸色的确不好看，要不…先抓两包咱们铺子的健胃止泻散试试？说不定就好了呢？”
“哎，张伯！”
孙涛胳膊一挥，把张伯的话拦腰截断，“话不能这么说！”他嗓门又拔高一截，“这要是普通的拉肚子，卫生所能看不好？这得让姜老板亲自瞧！不亲自瞧，咋对得起他这‘神医’的名头？”他扭过头，对着围着看热闹的人喊：“大伙儿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围观的人群里立马有人跟着嚷嚷：“对！是这个理儿！”“让姜神医给看看！”“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
不少人之前只听说姜记药铺的成药灵验，现在有机会亲眼看看这位年轻“神医”的本事，都伸长了脖子，脸上写满了好奇，也有几分质疑。
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姜爱国身上。
姜爱国面色平静，看不出丝毫慌乱。
他走到钱老五面前，像上次给那个拉肚子的孩子看病一样，弯下腰，仔细看了看钱老五蜡黄的脸色和伸出来的舌苔，舌苔确实白腻，带着点黄。他又问了几个简单的问题：
“一天拉几次？”
“拉出来的东西啥样？”
“最近都吃了些啥？”
钱老五有气无力地回答了。
孙涛一看姜爱国还是老一套，立刻抓住机会发难，语气带着明显的讥讽：“就这啊？姜神医，您倒是跟大家伙儿说说，他这舌苔是何征兆？”
“脉象如何？是寒证还是热证？是虚还是实？病位在哪一经？哪一络啊？”
他一连串抛出好几个中医术语，存心要让姜爱国下不来台。
这些问题，直指中医辨证的核心，姜爱国确实答不上来。
他能根据症状和经验判断大概是什么问题，开出对症的方子，但要像科班出身的大夫那样，把病理、经络分析得头头是道，他做不到。
他的沉默，在孙涛看来，就是心虚，是露馅了。
孙涛脸上露出毫不掩饰的得意笑容，声音也扬了起来，带着一股子揭穿骗局的快感：“怎么了？姜神医？说不出来了吗？”
“我看你这‘神医’的名头，是浪得虚名吧！根本就是个不懂装懂的骗子！”
就在众人以为姜爱国要被问住，场面要失控的时候，姜爱国却没理会孙涛的叫嚣，反而转头看向病恹恹的钱老五，语气平和地问：
“钱大哥，你这病，是不是一阵一阵的，有时候感觉肚子里面发凉，怕冷，但有时候又觉得心里头发烧，有点烧心反酸水？”
这话不是中医术语，而是对症状的具体描述。
这是姜爱国根据看到的舌苔白腻（可能夹杂湿热），结合钱老五蜡黄的脸色（脾胃虚弱），以及前世对一些慢性胃肠炎、消化不良症状的模糊记忆，加上一点猜测问出来的。
钱老五本来被孙涛弄得有点懵，听姜爱国这么一问，愣了一下，下意识地点点头：“欸？对对…是有点这个感觉…你怎么知道的？”
他觉得姜爱国好像说到了点子上，比前头几个赤脚医生问得都准些。
姜爱国没立刻回答钱老五，而是挺直身子，目光平静地扫过孙涛和围观的众人，朗声说道：
“各位乡亲邻里，我姜爱国开这个药铺，初衷就是想用实在的药材和管用的方子，为大家伙儿解决些常见的病痛，让大家少受罪。”
他顿了顿，眼神变得锐利起来，直视着孙涛：
“我从来没说过自己是包治百病的神仙，也没挂过‘神医’的牌子。医术博大精深，我懂的也只是皮毛。但是......”
他话锋一转，“有些人，自己没啥真本事，就眼红别人过得好，削尖了脑袋想抓别人的错处，恨不得一棍子把人打死！”
“孙会计，”他点名道姓，“你今天带着钱大哥来，到底是真心关心他的病情，还是就想借着这个由头，来找我姜爱国的麻烦，败坏我药铺的名声？”
姜爱国这话丢出来，围着的人堆里“嗡”一声，说话声一下子响了。
孙涛的脸皮子先是涨红，跟着又发白，脖子伸得老长，跟个木头桩子似的。
他不服气地嚷：“我…我哪儿找你麻烦了？我这是好心！钱大哥病得那样，不找你这镇上最有名的，找谁？”
“我早说了，我不是神医。”
姜爱国盯着孙涛，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可我眼睛不瞎。孙会计，你那点小心思，当我看不出来？”
他眼睛不往孙涛那儿看了，脑袋扭向旁边的张伯，嘴里说：“张伯，您是老药师，见过的事儿比我多。您给钱大哥把把脉，仔细瞧瞧。”
张伯应了声，脚往前迈了一步，冲钱老五说：“老哥，手腕伸出来。”
孙涛一看姜爱国不自己来，让张伯顶上，脚下一蹬，又往前冲。
“哎！姜爱国！你啥意思？你自己不敢看？怕看走眼了？让你这老伙计出来替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