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爱国看着吉普车消失在黑暗中,这才转身往药铺走。
夜已经深了,镇子上静悄悄的。
他走到药铺后门,按照约定的暗号敲了敲。
门很快开了,张伯提着灯,一脸焦急地看着他。
“东家!你可回来了!没事吧?”
“没事,张伯。”姜爱国进屋,把门闩好,顶上木杠,“跟他们谈妥了,暂时安全了。”
他把和李副部长见面的情况简单说了说,隐去了方子的部分,只说对方需要后续的药,并且答应提供一些保护。
张伯听完,脸上的惊恐褪去不少,但还是忧心忡忡。
“东家,那姓黄的…他能就这么算了?”
“难说。”
姜爱国皱着眉头,“这种人不见兔子不撒鹰,现在可能只是暂时缩回去,等风声过去或者找到别的机会。”
姜爱国手放在张伯肩上用力按了按:“张伯,别瞎琢磨了,有军分区这条线,咱们心里能多块底。”
话音刚落,后门“砰砰砰”被人擂得山响,外面有人尖着嗓子喊:“姜大夫!爱国!在家没?出大事了!”
那声音又急又慌,带着哭音,听着是隔壁村王柱家的婆娘。
“谁啊?这黑灯瞎火的!”张伯对着门板问。
“我!柱子家的!爱国啊!你快开门!你弟弟小宝…小宝他…他出事了!”
姜爱国脑子“嗡”一下,一步蹿过去,“哗啦”就把门栓扯开了。
门外头,王柱媳妇头发乱糟糟的,脸上湿乎乎一片,正拿袖子使劲抹眼睛。
“婶子!小宝咋了?!”姜爱国一把攥住她胳膊,手劲大得吓人。
“小宝…不知道哪个挨千刀的干的…把孩子弄到后山坎子边上去了!那头…头在石头上撞了!淌了好多血!”
王婶上气不接下气地哭喊,“我们找到的时候,孩子都快没气了!刚送卫生所!你快去瞅瞅!”
“张伯!看好门!”
姜爱国吼了一嗓子,扭头就往黑地里跑。
他一口气冲到卫生所,里头亮着灯,几个穿白褂子的人影在里面晃来晃去。
他闯进门,一把薅住个端着盘子的小护士胳膊。
“我弟弟!姜小宝!刚送来的!人呢?怎么样了?!”
小护士给吓得一哆嗦,手哆哆嗦嗦指着走廊那头一间屋子。
“那…那边…刚推进去…大夫说得赶紧弄,头里有血块…”
手术室…
姜爱国背靠着凉飕飕的墙,眼睛死死盯着那扇关着的门,门上头那个红灯亮得扎眼。
不知道多久,头顶那红灯“啪”地一声,黑了。
门开了,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大夫拖着步子走出来。
姜爱国身子一挺,几步抢到跟前,声音都有点抖:“大夫!我弟弟他…他怎么样?”
大夫抬手抹了把汗,声音也透着累:“手术做完了,脑袋里的血块清掉了。命算是捡回来了。”
“但是,”大夫话头一转,“撞得不轻,脑子受了震荡,啥时候能醒,醒了之后会不会有啥后遗症,现在还不好说。”
“得看恢复情况,需要好好静养,不能再受一点刺激。”
“要静养多久?”姜爱国追问。
“少说也得个把月,得看孩子自个儿的恢复。”
大夫叹了口气,“你们家属做好准备,后面护理要费心。”
姜爱国点了点头,嗓子眼发干。
他走到手术室门口,透过门缝往里看,小宝躺在床上,脑袋上缠着厚厚的纱布,小脸煞白,眼睛闭着,一动不动。
他捏紧了拳头。
后山坎子…石头…淌血…哪个挨千刀的干的?
他脑子里像是有一团火在烧。
黄老板?除了他,姜爱国想不出第二个会用这种下作手段对付一个五岁孩子的仇家。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找麻烦了,这是要他的命,要他家破人亡!
不能等了。必须马上反击,必须找到靠山。
他扭头对王柱媳妇说:“婶子,麻烦你先在这儿照看一下,我去去就回。”
王柱点点头。
姜爱国脚下不停,大步迈出了卫生所的门。
天边刚泛白,路灯还没灭,姜爱国就站在了军分区后勤部大门外头不远的一个墙角旮旯里。
他没进门,就那么站着,眼睛盯着大门方向。
等到日头高了点,街上人开始走动,一辆自行车叮铃铃过来,是王建军。
姜爱国几步上前,拦住了他。
“王干事。”
王建军停下车,支起脚,脸上带着点惊奇:“姜同志?你咋跑这儿来了?天还没大亮呢吧?”
姜爱国往前凑了凑,压着嗓子:“有急事,得见李副部长。”
王建军眉毛拧了一下:“部长刚来,这会儿正忙…”
姜爱国不等他说完,声音更低了:“是回元丹的事,后续调养,我有个主意,得跟部长当面说。”
王建军瞅了瞅姜爱国绷着的脸,那眼神直勾勾的,不像是小事。
他迟疑了两秒,点了下头:“行,你跟我进来,我先去通报一声。”
还是那间屋子,李副部长正低头看桌上的文件,听见脚步声抬头,看见是姜爱国跟在王建军后面进来了,他把手里的钢笔往桌上一搁。
“姜同志,找我有事?”
姜爱国站得跟根棍子似的:“李副部长,回元丹那药,劲儿不小。”
“老太太身子骨弱,光吃这个怕是不够稳当。”
“我寻思着,让我铺子里那个懂药的老先生过来一趟,亲自给老太太搭搭脉,瞅瞅底子到底咋样,再配点儿温和的方子一块儿调理,这样好得快,也能去根儿。”
李副部长手指头在桌上轻轻点了两下,没马上说话,过了会儿才问:“你说的那个老药师,人牢靠不牢靠?”
姜爱国:“我拿人头担保,医术、做人都没说的。”
“让他来瞅瞅,主要是看回元丹这路子对不对,后面咋用药,他心里有谱,咱们也放心。”
李副部长手指在桌上敲了敲。
“行。你安排吧。让王干事带他过去。”
姜爱国心里松了口气。“谢谢部长信任。”
当天下午,张伯就被王建军用吉普车接到了军分区家属院。
张伯一辈子没进过这种地方,紧张得手心冒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