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有人低声问:“爱国弄到好药了?”
另一个接话:“啥药?能治赖三那要命的咳嗽?”
赖三婆娘张着嘴,哭嚎声憋回去了,脸上还挂着泪。
姜大柱眼睛定了定,没吱声,转身就往家跑。
围着的人堆儿往前凑了凑,交头接耳的声音大了些。
“真采到好药了?”
“血见愁?穿破石?那可是好东西,听说止血快。”
“要是真管用,能治赖三那咳血,那……”有人抻着脖子看赖三。
姜爱国没理会周围的议论,只是平静地看着赖三儿:“赖三哥,你这病来得凶,得赶紧治。我这药药性猛,对咳血有奇效。”
“等我爹把药拿来,我先给你嚼烂了敷在胸口,拔一拔肺里的热毒,再给你熬水喝下去,保管见效。”
“不…不用了!”赖三儿声音尖了起来,带着明显的慌张,“我…我这病,哪能随便用山里挖的野草?吃…吃坏了咋办?我…我不治了!”
他手脚并用地往后蹭,想要从地上爬起来,那动作哪还有刚才半死不活的样子。
这话一出,围观的村民都愣住了。
“哎?赖三儿你刚才不还说快死了吗?”
“是啊,爱国好心拿药给你治,你咋又不治了?”
“他这前后说的不一样啊……”
“我看他刚才咳得也没那么厉害了。”
赖三婆娘也急了,伸手去拽赖三儿的胳膊:“当家的,你这是干啥?有药治病还不治?”
赖三儿一把甩开他婆娘的手,脖子梗着,眼睛却不敢看姜爱国。
“我…我信不过!谁知道他那草药有没有毒!我不要他治!”
姜爱国往前挪了一步,虽然腿疼,但站得很稳,他盯着赖三儿的眼睛,声音冷了下来:“赖三哥,你刚才说是我家药铺的药把你吃坏了,咳得快死了,要去公社告我们。”
姜爱国停了一下,盯着赖三儿:“我现在拿出能救你命的好药,你死活不肯用,还说信不过?”
姜爱国直视着赖三儿,赖三儿眼睛躲闪,不敢和他对视:“你到底是怕这药有问题,还是怕……你根本就没咳血,这病是你编出来的?”
“我…我没有!”赖三儿眼神飘忽不定,声音也小了下去,“我就是咳得厉害!就是你们家的药害的!”
“行,你一口咬定是我家药铺的责任,又不肯用我这草药。”姜爱国点点头。
“那也好办。你婆娘手里不是还拿着个药包吗?咱们把剩下的药渣拿出来,送到镇上卫生院去,让他们看看,这药到底有没有问题,跟你说的病对不对得上。”
他又扭头看向围观的人:“或者,咱们现在就去请村里的王大夫过来,让他给你好好看看,你这咳嗽到底多重,是不是真咳血了,到了要死的地步。”
“对!去卫生院!”人群里有人喊。
“让王大夫来看看!是真是假,一问就知道!”另一个声音附和。
“赖三儿,你要是没说谎,就让大伙儿看看!”
赖三儿脸刷地一下白了,脑门上汗珠子往下滚,他从地上一骨碌爬起来,拉着他婆娘的手就往人群外面挤:“不…不化验!不看大夫!我们…我们回家!”
“站住!”姜爱国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劲儿。
赖三儿脚下顿住,身子僵在那里。
姜爱国拖着伤腿,又往前逼近一步:“赖三儿,今天这事,你要是不说清楚,我现在就让人去公社报案。到时候公社派人下来查,要是查出来你是故意诬陷,毁坏药铺名声,你知道是啥后果吗?”
赖三婆娘腿一软,吓得哆嗦起来,扯着赖三儿的袖子:“当家的…当家的你说实话吧!咱…咱别去公社啊!”
赖三儿看着姜爱国冰冷的眼神,又看看周围村民愤怒的目光,腿肚子直打颤,“扑通”一声跪在了泥水里。
“我…我说!我说实话!”赖三儿带着哭腔喊道,“我…我没咳血!咳嗽…咳嗽是装的!那药…药也不是从姜家药铺抓的!”
这话一出,人群哗然。
人群里炸开了锅。
“啥?装的?”
“老天爷!赖三儿你咋能干这事!”
“心太黑了!张伯平时待你家可不差啊!”
张伯站在柜台后面,身子抖个不停,他伸手指着赖三儿,嘴皮子哆嗦着,半天没挤出一个字。
张蓉淑几步冲到赖三儿跟前,手指头快戳到他鼻子上:“赖三!你个没良心的!张伯心好,你咋能这么害他!”
姜爱国没看旁边的人,他目光落在跪着的赖三儿身上,又问:“谁让你这么干的?为啥要诬陷我们家药铺?”
赖三儿脖子缩得更紧了,头低着,声音小的几乎听不见:“是…是镇上赵记杂货铺的赵老板…是他,是他叫我来的。”
“赵老板?”姜爱国眉头拧了一下。
“是他找到我,给了我一包药,让我吃了就来姜家药铺门口闹,说是装得越像越好,动静越大越好。”赖三儿一股脑地全说了出来,“他说…事成了,给我五块钱,还说能找人把我这老咳嗽给治好……”
“赵老板……”张伯喃喃念着这个名字,脸上满是难以置信和愤怒,“我跟他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他为什么要这么害我?”
姜爱国又问赖三儿:“还有谁?除了赵老板,还有谁让你来的?”
赖三儿连连摇头:“没了,没了!就他一个人!真的就他一个人!”
屋里屋外一片寂静,只剩下赖三儿低低的抽泣声和雨水滴落的声音。
张伯看着跪在泥水里的赖三儿,长长地叹了口气,脸上的愤怒慢慢变成了失望和疲惫。
姜爱国看向张伯:“张伯,你看这事……”
张伯摆了摆手,声音沙哑:“算了…算了……他也是一时糊涂,被钱蒙了心。赖三儿,你走吧,以后…别再干这种伤天害理的事了。”
赖三儿如蒙大赦,磕了个头,拉着他婆娘,灰溜溜地跑了。
围观的村民看着赖三儿跑远的背影,又看看药铺里脸色难看的张伯和姜爱国一家,纷纷摇头叹息着散去了。
“这赵老板也太不是东西了!”姜大柱气得骂道,“平白无故地使这种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