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秀眉回门那天,张晔骑着自行车,后座上驮着她,俩人脸上都挂着笑。
秦曼薇跟姜母早就把饭菜摆了一桌子,热气腾腾的。
“快,快进屋,外头风大。”姜母张罗着。
姜石头瞅着他姑姑跟他姑父,脸上也露了点笑模样。
这几天在家里头,秦曼薇跟姜母变着法儿给他做好吃的,他那脸颊子也圆乎了点,不像刚从深圳回来那会儿,瘦得跟猴儿似的。
饭桌上,姜秀眉一个劲儿给姜石头夹菜:“石头,多吃点,看你瘦的。”
姜石头扒拉着碗里的饭,嘴里应着:“嗯,姑姑,我知道了。”
吃过饭,姜秀眉跟张晔要回去了。秦曼薇又装了些点心吃食让他们带上。
送走了姜秀眉,家里头又安静下来。
姜石头坐在小板凳上,瞅着院子里头,不知道在想啥。眉宇间那股子劲儿,还是没完全散开。
晚上,姜爱国瞅着姜石头屋里还亮着灯,就推门进去了。
“石头,还没睡?”
姜石头见他爸进来,站了起来:“爸。”
“有心事?”姜爱国在他床边坐下。
姜石头低下头,手指头抠着裤缝,过了好一会儿才闷声闷气地说,
“爸,深圳那事儿……我觉得自个儿太没用了,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净给家里添麻烦。”
姜爱国拍了拍他的肩膀:“傻小子,说啥呢。你是爸的儿子,啥叫麻烦不麻烦的。”
“可我不想再那样了。”
姜石头抬起头,眼睛里头有点东西在闪,“我不想再让你们替我担惊受怕,我想自个儿能立起来。”
姜爱国瞅着儿子,没说话。
过了两天,姜石头从外头回来,手里捏着张纸,上头印着红字。
吃饭的时候,他突然开口:“爸,妈,我想去当兵。”
秦曼薇夹菜的筷子停在半空,姜母也是一愣。
“当兵?”
秦曼薇眉头皱了起来,“石头,你这孩子瞎琢磨啥呢?你才刚从深圳回来,身子还没好利索,去部队那得多苦啊?”
姜母也跟着说:“是啊,石头,听话,咱不去。在家里好好养着,往后帮你爸干点活儿,比啥都强。”
姜石头把那张征兵的宣传单往桌上一放。
“妈,奶奶,我都想好了。我在街上瞅见了,也听人家说了,部队里头能锻炼人。我想去,我想让自己变得强点,往后也能护着家里人。”
秦曼薇眼圈有点红:“你这孩子,说啥护不护的,家里有你爸呢。”
姜爱国一直没吭声,这会儿他端起酒盅喝了一口,才慢慢开口。
“石头,这事儿,是你自个儿想清楚的?”
姜石头用力点头:“爸,我想清楚了!我不怕吃苦!”
姜爱国瞅着儿子那双透着坚定的眼睛,心里头也转着念头。
这小子,从深圳回来,是长了点记性,也多了点心思。
部队那地方,确实能把人磨练出来。
与其让他窝在家里胡思乱想,不如出去闯闯。
“行。”姜爱国放下酒盅,“你要是真想去,爸支持你。”
“爱国!”秦曼薇急了。
姜母也拉了拉姜爱国的胳膊。
姜爱国摆了摆手:“妈,曼薇,你们听我说。石头这回是自个儿想明白了。“
“男娃儿,出去历练历练,不是坏事。”
“部队是个大熔炉,能把他那些不好的习气给磨掉,也能让他学到真本事。他自个儿愿意去,咱们不能拦着他的道。”
他顿了顿,又说:“再说了,他这股劲儿,你们拦得住一时,拦不住一世。与其让他心里头憋着事儿,不如让他去试试。”
秦曼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可……可他那身子骨……”
“我会托人打听打听,给他找个好点儿的部队,纪律严明,能学东西,也不会瞎折腾人。”姜爱国说。
秦曼薇跟姜母瞅着姜石头那坚决的样子,又听姜爱国这么一说,心里头也松动了些。
“那……那你可得仔细打听,不能让他受委屈。”姜母抹了抹眼角。
秦曼薇吸了吸鼻子:“去了部队,要听领导的话,别犯犟脾气。”
这事儿就这么定了下来。
姜爱国确实动用了些关系,在省军区那边找了个老朋友,打听了一番。
没过几天,就有了准信,说可以安排姜石头去一个野战部队的侦察连接受锻炼。
消息一定,全家就开始给姜石头准备东西。
秦曼薇跟姜母把姜石头换洗的衣裳翻出来,缝缝补补,又扯了新布,连夜给他做了几身厚实的衬衣衬裤,针脚纳得密密的。
姜大柱把姜石头叫到跟前,翻来覆去就是那几句话:“到了部队,要听指挥,团结同志,别给咱老姜家丢人。自个儿注意安全,别逞能。”
临走前一天晚上,姜爱国把姜石头叫到自个儿屋里。
“石头,明天就要走了。”姜爱国递给他一杯水。
姜石头点点头,没说话。
“部队里头,跟家里不一样。凡事多看,多听,少说。遇着事儿,多动脑子,别一根筋。咱们不惹事,但也不能怕事。“
“真要是有人欺负你了,也别闷着,该说的要说,该反抗的也得反抗,但要讲究法子。”姜爱国慢慢地说着。
“爸,我记住了。”
“还有,不管遇到啥难处,都别忘了,家里头是你最牢靠的后盾。有啥解决不了的,就给家里来信。”
姜石头眼圈红了:“爸……”
姜爱国拍了拍他的肩:“行了,大老爷们儿,别哭哭啼啼的。去部队好好干,干出个样儿来,让你妈跟你奶高兴高兴。”
第二天一早,全家人把姜石头送到了火车站。
站台上,汽笛声呜呜地响。
秦曼薇拉着姜石头的手,眼泪直掉:“石头啊,到了那边,要好好照顾自己,天冷了就加衣裳,别冻着饿着……”
姜母也抹着眼泪:“常给家里来信啊。”
姜石头鼻子发酸,强忍着没让眼泪掉下来。
他朝着家人,敬了个不太标准的军礼,声音有些哽咽,但眼神却亮得很:“爸,妈,奶,你们放心,我一定好好干,不给你们丢脸!”
火车慢慢开动了,姜石头的身影在车窗里越来越小,最后消失不见。
秦曼薇靠在姜爱国身上,泣不成声。
姜石头走了没几天,省城的天气也渐渐凉了下来。
这天下午,姜爱国正在屋里头盘算着手头上的生意,邮递员送来一封加急电报。
是深圳老张拍来的。
电报纸很短,就几个字:“虎踪再现,蛇已出洞,速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