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黑乎乎的,一股子血腥味儿冲鼻子,还夹着烂东西的臭味儿。
后窗户那破木头格子烂了,黄老板那张脸就堵在那儿,脸拧巴着,几根头发油乎乎地粘在脑门上,眼珠子瞪得吓人。
他后头,几个打手攥着棍子,直勾勾地盯着屋里。
“跑啊,姜爱国,我看你今天往哪儿钻!”
黄老板嗓子哑得跟破锣似的。
“把你身上的玩意儿,还有这老家伙的命,都给老子留下!”
姜爱国背冲着窗户,把哼哼唧唧的李老兵护在身后,身子绷得跟块石头似的,攥着刀把的手心里全是汗。
黄老板咧着嘴,露出那口黄牙,歪了歪脑袋:“想不到吧?这老东西藏得可真够深的。”
"不过,再硬的骨头也扛不住问!那个天天给他送饭的小兔崽子,邻居家的小孩,啧啧,稍微吓唬吓唬,就把这地方给吐出来了。”
李老兵听到这话,本就苍白的脸更是没了血色,身体抖得更厉害了。
姜爱国面无表情,只是将李老兵往墙角更深处护了护,声音听不出波澜。
“黄老板,动用这么大阵仗,就为了一个快死的老头?”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黄老板和他身后的人,刻意放慢了语速:“军分区的人,已经在查黑风口的事了。你现在收手,或许还有机会。”
“军分区?”
黄老板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拔高了声音,脸上的肌肉抽搐着。
“放你娘的屁!军分区算个鸟!老子告诉你,当年黑风口那个不识相的哨长,就是老子亲手结果的!“
“他发现了不该发现的东西,就该死!”
他越说越激动,唾沫星子横飞。
“还有那些军需品,没错,就是老子和瘌痢头一起弄出去的!那又怎样?事情过去这么多年了,谁他妈能证明?!”
黄老板猛地拍了一下窗框,震得泥土簌簌落下。
“那张照片!对!那张照片!就是老子和瘌痢头那个废物,当年在那鬼地方唯一的证明!“
“也是老子拿捏上面人的把柄!没那张照片,老子怎么可能在县里横着走这么多年!”
他像是陷入了某种癫狂的回忆,眼神涣散又带着狠厉。
“当年帮老子把事情压下去,把狗屁卷宗弄成‘遗失’的,现在可是在省里坐办公室的大人物!”
“照片在他眼里,是催命符!在我手里,就是护身符!没了它,咱们都得完蛋!”
就在这时——
“砰!砰砰!”
院子外面,突然传来激烈的枪声!紧接着是杂乱的脚步声和厉声呵斥!
“不许动!”
“放下武器!”
“围起来!”
枪声很杂,似乎不止一方人马。
黄老板脸色骤变,他没想到外面还有人!
他身后的几个打手也慌了神,下意识地扭头看向院门方向,有人已经举起了手里的土枪,对着外面胡乱放了一枪。
“妈的!谁?!”黄老板怒吼。
屋内屋外,瞬间陷入一片混乱!
就是现在!
姜爱国眼中寒光一闪,猛地将身前的李老兵朝墙角安全处用力一推。
“老人家,趴下!”
他自己则如猎豹般扑出,匕首直刺黄老板握着短管猎枪的手腕!
黄老板没料到姜爱国敢在这种情况下主动攻击,仓促间抬起猎枪格挡。
“铛!”
匕首尖划在冰冷的枪管上,擦出一溜火星。
姜爱国手腕转了下,刀子往下划,黄老板那胳膊上立马裂开一道口子,血往外冒,看着挺深。
“嗷!”黄老板嗓子都喊劈了,胳膊上的血喷出来。
他没受伤那只手抄起枪托,呼地一下就朝姜爱国脑门抡过去。
姜爱国脑袋一偏,枪托贴着头皮过去,“咚”一声砸在他左肩膀上。
“喀啦!”骨头响了声,姜爱国咬着牙哼了声,左胳膊软了,抬不起来。
俩人在屋里滚成一团,桌子椅子撞翻了一地。
黄老板块头大,劲儿也足,胳膊流着血,眼睛红红的,扑上来就下死手。
姜爱国个子高点,躲着黄老板的拳头,忍着肩膀疼,手里的刀子专往黄老板身上招呼。
“咣当!”
那扇烂门被人从外面一脚给踹飞了!
几个穿便衣的人冲进来,走路、站姿都透着股军人的劲儿,带头的正是“老鼠”。
差不多一个时候,另一帮人也从门和窗口挤进来,穿啥衣服的都有,眼神都挺厉害,动作整齐。
领头那个国字脸的中年人掏出个本本亮了一下,吼道:
“都别动!公安!警察办案!”
屋里打架的俩人停了手。
“老鼠”那边的人几下就把黄老板那几个还想动手的打手按倒在地。
黄老板捂着淌血的胳膊,大口喘气,瞅着冲进来的两伙人,眼睛先是瞪圆了,接着又眯起来,咬着后槽牙。
那国字脸队长眼睛在乱糟糟的屋里扫了一圈,停在姜爱国身上。
又看了看他手里的刀子、地上哼哼的李老兵,还有墙角那件血呼啦的旧军装跟旁边的铁盒子、破布条,眼神直勾勾的。
“姜爱国,你涉嫌多起案件,跟我们走一趟!”
他语气冰冷,不容置疑,两名便衣立刻上前,就要去抓姜爱国的胳膊。
“等等!”
“老鼠”立刻上前一步,挡在姜爱国身前,声音低沉而有力。
“这位同志是我们军方的重要协查人员,涉及军事机密,我们要带走。”
两拨人马在狭小的空间里对峙起来,空气瞬间绷紧。
王建军的人和这伙“公家”便衣互不相让,目光碰撞,火药味十足。
姜爱国心里咯噔一下。
这伙便衣……来得太巧了,目标明确,直指自己和地上的证据。
他们很可能就是黄老板口中那位省里“大人物”派来灭火、回收证据的!
血衣和布片落到他们手里,绝对是有去无回!
就在两方人马注意力都集中在对峙上,便衣准备强行带人,而“老鼠”等人寸步不让的混乱瞬间——
姜爱国右手紧紧捏着那张泛黄的照片,藏在袖口里。
左肩剧痛,他身体微微晃动,靠近了身边的“老鼠”。
用几乎微不可察的动作,将一直藏在怀里、刚刚从铁盒拿出的那块染血的旧军装袖子布料,以及那张残破布片,极其隐蔽地塞进了“老鼠”垂在身侧的手中。
“老鼠”的手指动了动,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那两样关键物证已经消失在他宽大的袖口里。
整个过程快如电光石火,隐蔽至极,除了他们两人,没人注意到这个小动作。
“带走!”
便衣队长见军方的人不肯让步,失去了耐心,一挥手,就要强行抓人。
“我看谁敢动!”
“老鼠”也毫不示弱,他带来的人立刻将姜爱国护在中间。
黄老板被军区的人死死按住,手臂的伤口还在流血,他眼神怨毒无比,像是要活活吞了姜爱国。
“姜爱国…你等着…老子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他被用力拖拽着向外走去,声音在破败的小院里回荡。
屋子里,军方的人和“公家”便衣依旧在对峙,气氛剑拔弩张。
姜爱国站在中间,左肩的疼痛一阵阵袭来,但他紧紧捏着袖口里那张薄薄的、却重若千斤的照片,目光沉静地看着眼前的僵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