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照片和油布小心收好，贴身藏着。
与此同时，县城某处。
黄老板听完手下的汇报，脸色阴沉。
“你说什么？尸体被军分区的人拉走了？还搜查过？”
“是…是的老板…我们的人想靠近都难…听里面的眼线说，好像…好像少了点什么东西…”
“少了东西？”
黄老板猛地站起来，眼里的血丝更重了，“照片！一定是那张照片！肯定在姓姜的那小子身上！”
账本丢了，现在连唯一的“护身符”也可能落入了对方手里，这让他彻底陷入了癫狂。
“给老子加派人手！封锁所有出城的路口！告诉下面的人，姓姜的那小子，活要见人，死…也得把他身上的东西给老子带回来！”
他顿了顿，眼神变得狠戾无比。
“还有，姜家那个破药铺！给他最后通牒！明天天黑之前，不把人交出来，一把火给老子烧了！连那个老东西一起烧！”
天刚蒙蒙亮，狗剩就冒着风险摸到了守林小屋附近，学了几声猫头鹰叫。
姜爱国打开门，狗剩一脸焦急地钻进来，压低声音：
“爱国哥！不好了！黄老板的人昨晚去药铺了，没砸东西，但在门口泼了半桶煤油！”
“还堵着张伯不让他出门，放话了，今天天黑前你不露面，他们就点火烧铺子！”
姜爱国的心猛地一沉。
黄老板这是狗急跳墙，拿张伯和药铺逼自己现身。
去，就是自投罗网。
不去，张伯和药铺危在旦夕。
他脑子里飞快地转着。
钱串子…钱串子好像吐露过，他有个从“黑风口”下来的老战友，姓李，好像就住在城西那片破烂的贫民窟里。
就在这时，墙角砖缝里又被塞进一个小纸团。
姜爱国展开，是王建军的字迹，更加潦草，带着一股焦灼：
“军分区内部有人开始旁敲侧击打听我的事。另，之前那伙‘公家’便衣在查柳树巷当晚所有相关人员，包括你的行踪。“
“黄老板在动用关系，想给我扣帽子。顶住压力需要时间，速取关键证据！”
情况紧急，两面夹击。
那伙“公家”的人也在查自己，这说明事情可能已经引起了更高层面的注意，但方向不明。
不能再等了。必须找到那个姓李的老兵！
姜爱国找了些破烂衣服换上，用锅底灰抹了把脸，又找了顶破草帽扣在头上，简单易了容。
他像只夜猫，借着微弱的天光和对地形的熟悉，悄无声息地潜回了药铺附近。
躲在街角一堆破木料后面，他看到药铺门口果然湿了一大片，空气里还残留着淡淡的煤油味。
几个流里流气的汉子守在药铺对面的墙根下，嘴里叼着烟卷，不时朝药铺紧闭的门板瞟一眼，眼神不善。
其中一人手里还拎着个沉甸甸的布袋，里面似乎装着石头或者砖块，旁边靠墙放着几个扎好的火把。
他们不是在吓唬人，是真的准备动手！
姜爱国心急如焚。他必须给张伯一个信号，让他有所准备，或者设法脱身。
他观察着四周，注意到街尾有几个穿着普通，但眼神锐利、站位分散的人，正看似随意地溜达，目光却不时扫过药铺和那几个打手。
是那伙“公家”的便衣！他们也在监视！
不能直接露面。
姜爱国捡起几块碎瓦片，瞅准对面一个堆放杂物的角落，算好角度，猛地甩了过去。
“哗啦——”几声脆响。
“谁？！”
守在药铺门口的打手立刻警觉，扭头朝声音来源看去。
“妈的，是不是有野猫？”
“过去看看！”
两个打手骂骂咧咧地朝杂物堆走去。
就在他们分神的瞬间，姜爱国绕到药铺侧后方。
对着张伯住的那间小屋窗户，用手指依照约定好的节奏，轻轻叩击了三下——两短一长。
做完这一切，他立刻缩回阴影，迅速消失在纵横交错的小巷深处，险险避开了街尾那几个便衣投来的审视目光。
必须立刻找到李老兵！
黑风口的秘密，是唯一的破局关键！
城西贫民窟，泥泞、脏乱，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酸臭味。
姜爱国按照钱串子依稀提过的方位，摸到了一处几乎快要塌掉的小院外。
院墙是烂泥糊的，院门歪歪扭扭，用两根木棍撑着。
他侧耳听了听，院里死寂一片。
他握紧了藏在腰间的匕首，冰凉的触感让他心跳稍微平复了一些。
他轻轻推开虚掩的院门。
院子里空荡荡的，地上几滴暗红色的东西还没完全干透，像是血迹。
旁边，一张瘸腿的木头椅子翻倒在地。
不好！老兵出事了！
姜爱国心头一紧，闪身进了屋。
屋里光线昏暗，一股血腥味混杂着霉味扑面而来。
他一眼就看到墙角，一个穿着破旧棉袄的老头蜷缩在地上，一条腿不自然地扭曲着，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嘴角还在往外渗血，正痛苦地呻吟着。
李老兵！
那老兵听到动静，惊恐地抬起头，看到一身破烂、脸上抹着灰的姜爱国，吓得浑身一哆嗦，声音发颤。
“别…别杀我…黄老板…我什么都没说…求求你…”
姜爱国蹲下身，压低声音：“老人家，别怕，我不是黄老板的人。我是来救你的。”
他迅速从怀里掏出那张泛黄的照片，递到李老兵眼前。
李老兵浑浊的眼睛看到照片，瞳孔猛地缩紧，失声叫道：
“瘌…瘌痢头？！还有黄…黄振声！”
瘌痢头，是钱串子当年的外号！
黄振声，是黄老板的名字！
“告诉我黑风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说了，我就带你离开这里，给你治伤。”
姜爱国盯着他的眼睛，语气不容置疑。
李老兵喘着粗气，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挣扎，断断续续地说：
“黑风口…苦啊…黄振声是副哨长…心黑手狠…瘌痢头就是他的狗腿子…他们…他们经常弄些‘东西’出去卖…不止…不止是报上去的失窃…”
他猛地咳嗽起来，咳出了血沫子。
“当年…当年我们那个哨长…是个好人…正派人…后来…后来上报说他巡逻失足摔死了…我不信！“
“他肯定是发现了黄振声他们的秘密…跟…跟一批重要的‘军需品’不见了有关…是被他们灭口的！”
姜爱国心头剧震。
果然是杀人灭口！还是军官！
就在这时，他注意到李老兵虽然疼得龇牙咧嘴，但身体却下意识地护着身下墙角一块微微松动的砖头。
姜爱国目光一凝，伸手推开李老兵一点，用匕首尖撬开了那块砖。
砖头后面，是一个用油布包着的小铁盒。
李老兵看到铁盒暴露出来，脸上瞬间血色尽失，一片死灰。
姜爱国打开铁盒。
里面没有金银财宝，只有一件叠得整整齐齐的旧军装上衣，洗得发白，袖口的位置，有一块暗褐色的、早已干涸发黑的大片血迹！
还有一小块从什么地方撕下来的布片，上面用铅笔歪歪扭扭写着几个字，字迹和照片背面的一样拙劣：
“李哥，救我，黄疯了，他杀了…”
后面的字，被齐刷刷地撕掉了。
李老兵看着那件血衣和布片，浑身抖得像筛糠，终于崩溃了，带着哭腔道：
“是哨长的…是哨长的血衣…当年…当年黄振声和瘌痢头不光偷东西，还把发现他们秘密的哨长杀了…伪造了意外现场…”
“瘌痢头害怕被黄振声灭口，偷偷写了这纸条想塞给我…被黄振声发现了…撕了一半…”
“把他打了个半死…后来瘌痢头找机会跑了…这血衣…是我偷偷藏起来的…”
真相大白！
盗卖军需，谋杀上级军官！
就在这时，院子外面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和低沉的喝骂声！
“搜！肯定在这附近！”
“妈的，那老东西嘴硬，打断腿才说出这个地方！”
黄老板的人追来了！
姜爱国眼神一厉，迅速将血衣、布片和铁盒塞进怀里，然后一把背起重伤的李老兵，转身就朝屋子后面那扇破窗户冲去！
“砰！”
后窗的木格子被人一脚从外面踹得粉碎！
黄老板带着几个面目狰狞的心腹堵在窗口，脸上带着扭曲而疯狂的笑容：
“姜爱国，跑啊，我看你今天往哪跑！”
“把你身上的东西，还有这个老东西的命，都给老子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