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天爷！这腿……是被啥东西抓了？”
“爱国，你们在山里碰上啥了？”
姜爱国没时间多解释，对着围上来的人群喊道：“都让让！快去把赤脚刘叔请过来！为民被老虎抓伤了！”
“老虎？！”
人群里发出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山里有老虎，这下是真的了！
很快，村里的赤脚医生刘郎中提着药箱匆匆赶到了队部。
队部里临时腾出一张桌子，姜为民被小心地放了上去。刘郎中解开姜爱国临时包扎的布条，看到那三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也是眉头紧锁。
“伤得不轻啊……”刘郎中一边用草药和土办法给姜为民清洗伤口，一边摇头，“幸亏没伤着大筋骨，不然这条腿就悬了。”
清洗，上药，包扎。刘郎中忙活了好一阵，姜为民疼得几度昏厥过去。
姜爱国一直守在旁边，看着姜为民惨白的脸，心里也挺不是滋味。这次是他带队，出了事，他有责任。
等刘郎中包扎好，开了些止痛消炎的草药，姜为民被他爹娘哭哭啼啼地接回家去养伤了。
队部门口，姜爱国看着还聚在一起、惊魂未定的几个后生，包括脸色依然很难看的姜二狗，开口说道：“今天这事儿，大家都吓得不轻，为民也受了伤。大家先休息两天，再去的时候会通知大家的。”
人群渐渐散去，姜爱国也拖着疲惫的身子回了家。
后来的几天人心惶惶。姜爱国趁着这个空档，决定去镇上一趟。
他心里惦记着秦学坤。
到了镇卫生院，找护士一打听，才知道秦学坤前两天就已经出院回家了。姜爱国心里松了口气，想着既然来了，干脆去秦家村看看。
他去供销社买了点东西，又从家里拿了块上次打猎分到的野猪肉——这是他特意留下的。
秦家村不算太远，姜爱国走了小半天就到了。
找到秦家，秦学坤果然在家休养，气色看起来比在医院时好了不少，只是人还比较虚弱。
看到姜爱国提着肉和东西来看他，秦学坤挺意外，也很高兴。
“爱国啊，你咋来了？快坐快坐！”周兰热情地招呼着。
秦学坤靠坐在床头，冲姜爱国笑了笑。
姜爱国拉过旁边的凳子坐下，“秦叔你看着气色好多了，我就放心了。”
“好多了，好多了，卫生院的大夫说再养养就能下地了。”秦学坤摆摆手。
“那就好，秦叔，跟您说个事。我们金溪村那边，最近闹蝗灾，地里的庄稼毁了不少。”
秦学坤脸色一变：“蝗灾？严重吗？”
“挺厉害的，黑压压一片。”姜爱国点点头。
“我们村发现得晚了点，损失不小。我想着跟您提个醒，你们秦家村也靠山，地势差不多，最好也提前看看地里，有没有蝗虫卵什么的，早发现早防治。”
“哎哟！这可是大事！”秦学坤一听就急了，“我这就让家里小子去跟村长说！这年头，粮食就是命根子啊！”
周兰端着水进来，也听到了，跟着着急：“是得赶紧看看！可不敢大意！”
“嗯，早做准备总没错。”姜爱国喝了口水，“看秦叔恢复得不错，我就先回去了，队里还有事。”
“吃了饭再走啊！”周兰忙道。
“不了嫂子，改天。”姜爱国站起身，“秦叔，您好好养着。”
秦学坤和周兰把他送到门口，看着他走远。
回到金溪村，姜爱国先去了趟队部，跟姜何明说了秦学坤的情况，又提了句提醒秦家村防蝗灾的事。
姜何明点点头：“应该的，应该的。这节骨眼上，能保住一点粮食是一点。”
从队部出来，天色还早。
姜爱国回到家，张蓉淑正在院子里搓苞米。
“妈，我回来了。”
“去秦家村了？秦大哥人咋样了？”张蓉淑抬起头，手上搓苞米的动作没停。
“挺好，回自家养着呢，瞧着脸上有肉了，精神也还行。”
姜爱国一边说，一边掀开帘子进了自己那屋。
他翻出纸笔，坐在炕沿上，琢磨了一下，下笔给秦曼薇写信。
信里头先说秦学坤回家了，让她别挂心。
写到这儿，他停了停笔，又写了金溪村闹蝗虫的事，顺带提了句粮食可能要更缺了。
写到最后，他添了一句，说前几天在山边上碰见个受伤的姑娘，眼下先在家里住着。
写妥当了，把信纸叠好，找了个旧信封塞进去，打算明儿去镇上邮局寄了。
弄完这些，他走出屋，看见李明袖一个人在院里的小板凳上坐着，垂着头，也不晓得在琢磨啥。
姜爱国看着院里小板凳上坐着的李明袖，那姑娘低着头，不知道在想啥。他走了过去，在她旁边蹲了下来。
“李同志。”
李明袖抬起头，眼睛看向姜爱国，又很快移开，脸颊比前几天看着红润些。
姜爱国看着她脸上的伤疤：“我看你这伤，好得差不多了。村里啥样，你这几天也瞅见了。你一个女同志，老住我家，不好。”
李明袖垂下眼皮，肩膀也塌了点。
姜爱国接着说：“你看看，是不是该回去了？家里人该着急了。”
李明袖半天没吭声。
姜爱国没再看她，扭头回了自己那屋。
第二天吃饭的时候，桌上静悄悄的，谁也没说话。
李明袖先开了口：“婶子，姜大哥……我……我想起来家是哪儿的了，我寻思着今天就走。”
张蓉淑停下筷子，瞅着她：“哎？想起来了？那正好！家里人还不知道多着急呢！”
“谢谢婶子，谢谢姜大哥，这几天……给你们添了麻烦了。”李明袖说话时鼻子有点堵。
吃过饭，姜爱国回屋里，拿了十块钱出来，又找了块干净布包上几个昨儿剩下的苞米面饼子，走出来递给李明袖。
“路上拿着。”
李明袖抬起头，眼睛直直地看了他一眼，伸手把钱和饼子接了过去，嘴唇动了动，最后还是没出声。
姜爱国把她送到村口。
“自己路上小心。”
“嗯。”李明袖应了一声，没再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