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蓉淑也劝道:“他爹,爱国说得对。咱先回家,让爱国好好歇着。这事儿,不能急。”
姜大柱看着儿子苍白的脸和包扎好的伤腿,重重地叹了口气,把到嘴边的火气又咽了回去。
“行,听你的。先回家。”
几个人互相搀扶着,离开了药铺。
回到家里,张蓉淑赶紧去灶房忙活,。
姜爱国被扶到炕上躺下,后背靠着叠起来的被子。
腿上的疼痛一阵阵袭来,但他强忍着,脑子里飞快地转着。
赵老板,孙涛…这两个人搅和在一起,目标是姜家药铺,或者说,是自己。
孙涛在知青点,跟自己有过节。赵老板在镇上开杂货铺…杂货铺…
姜大柱坐在炕沿边,闷着头抽旱烟,烟雾缭绕,屋里一股呛人的烟味。
“爹,”姜爱国开口,“您先别气了。这事急不来。”
姜大柱猛吸一口烟,吐出来:“我就是憋屈!咱家啥时候受过这种窝囊气!”
“我知道。”姜爱国看着他爹,“这口气,早晚要出。但不是现在。咱们得先站稳脚跟。”
接下来的两天,姜爱国一直在炕上养伤。张蓉淑变着法子给他弄点吃的,虽然家里粮食不多,但还是尽量熬米粥,蒸了两个野菜窝头。姜秀眉每天按时给他清洗伤口,换药,动作小心翼翼。
草药加上张伯的金疮药,效果还不错。伤口红肿消了些,脓水也少了,开始慢慢愈合。姜爱国的烧也退了下去,精神好了不少。
到了第三天,他试着拄着姜大柱临时给他砍的一根木头拐杖,慢慢下地走了几步。虽然伤口还扯着疼,但总算能动弹了。
这天下午,姜大柱从镇上回来,脸色有些凝重。
他一进屋,就放下手里的东西,对炕上拄着拐杖活动的姜爱国说:“爱国,爹去镇上转了转,打听了点事。”
姜爱国停下动作:“啥事?”
“我托人问了问赵记杂货铺。”姜大柱压低声音,“有人说,赵老板那铺子,最近生意也就那样,不好不坏。不过…有人看见,他跟镇上那个孙知青,最近走得挺近乎,好几次看见孙涛往他铺子后院去,俩人偷偷摸摸说话。”
姜爱国拄着拐杖,慢慢走到炕边坐下,手指在粗糙的木头拐杖上摩挲着。
孙涛。
果然是他。
姜爱国手指头一下一下敲着那根糙木拐杖,眼睛看着地上虚无的一点。
孙涛。赵老板。
这两个人,一个在镇上,一个在村里,搅和到一块儿,图的是啥?
他姜爱国刚从山里捡回一条命,还没喘匀气,就有人迫不及待地想往他家身上泼脏水,往张伯身上捅刀子。
“爹,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姜爱国抬起头,看着姜大柱,“我得去镇上走一趟。”
姜大柱眉头拧着:“你这腿……”
“没事,”姜爱国拄着拐杖站起来,试着走了两步,伤口扯了一下,他面不改色,“慢点走,能到。有些事,得当面锣对面鼓地问清楚。”
张蓉淑不放心:“爱国,要不让你爹去?”
“爹去了,那赵老板嘴硬,不一定能问出啥。”姜爱国摇摇头,“这事是冲我来的,我得自己去。”
他眼神沉静,里面却藏着一股子冷意。上一世见过的阴损手段多了去了,孙涛这点伎俩,还嫩。
姜大柱看儿子坚持,也不再拦着,只是闷声说:“我跟你一起去。”
“不用,爹,你留在家里。”姜爱国说,“我一个人去就行。人多了,反而让他警惕。”
他走到墙角,拿起前几天进山时背的那个空了一半的背篓,从里面摸出一个用油纸包着的小包,揣进怀里。
“我心里有数。”
姜爱国拄着拐杖,一步一步挪出了家门。
姜爱国走到赵记柜台前,把拐杖靠在一边,从怀里掏出那个油纸包,放在柜台上。
“赵老板,跟你打听个事儿。”
赵老板眼睛瞟了一眼那个油纸包,又看看姜爱国:“啥事?你说。”
“前几天,赖三儿是不是在你这儿买过东西?”姜爱国问。
赵老板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拨算盘的手也停了:“赖三儿?他…他倒是常来买点烟叶啥的…咋了?”
“没啥。”姜爱国手指轻轻点了点那个油纸包,“就是那天他去我们家药铺门口闹事,说吃了我们铺子的药,咳得快死了。”
他顿了顿,看着赵老板的眼睛:“我这儿正好有点治咳嗽的草药,本来想给他试试,可惜啊,他没那福气。”
姜爱国把油纸包打开,里面是几根干枯的草药,颜色发黑。
“我这药,是家传的方子,专门治那种猛咳不止,特别是咳得厉害,眼看就要不行的那种。”姜爱国拿起一根草药,在手指间捻了捻,“就是炮制的时候得小心,不能沾上别的东西,尤其是有些见不得光的猛药,掺进去一点,好药也能变成催命符。”
他抬眼看着赵老板,嘴角似乎带了点笑意,眼神却冷得像冰碴子。
“就是不知道,我这药之前放在家里,有没有不小心被人动过手脚。你说,是哪个天杀的,跟我姜家有仇,还是跟赵老板你有仇,非要这么害人呢?”
赵老板的脸“唰”一下白了,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眼神躲闪,不敢看姜爱国。
“你…你这话啥意思?我…我听不懂……”他声音发颤,手下意识地去擦汗。
“听不懂?”姜爱国往前凑近了些,声音压低,“赵老板,赖三儿那天拿的药包,是从哪儿来的?那五块钱,又是谁给的?”
赵老板身子一抖,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赵老板,开门做生意,讲究个和气生财。”姜爱国声音依旧不高,却带着一股子压力,“为了别人一点好处,把自己搭进去,值当吗?赖三儿都招了,你觉得这事儿能捂得住?”
他盯着赵老板:“是孙知青让你干的吧?”
赵老板腿一软,差点没站稳,他扶着柜台边沿,脸色灰败。
“我…我……”他张着嘴,喉咙里咯咯作响,半晌,才像泄了气的皮球,瘫坐在凳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