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剩一头钻进涵洞,上气不接下气,脸都白了:“爱国哥!出事了!张伯…张伯的药铺,让那些便衣给封了!”
“他们说张伯乱给人看病,把人也抓走了!抓哪儿去了,都不知道!”
姜爱国眼睛里噌地冒起火星子,牙帮子咬得死死的,抬手一拳头就擂在水泥管壁上。
“咚”一声闷响,手背上立马见了红,血顺着指缝往下淌。
过了几天,天刚擦黑,钱卫国悄没声地摸到涵洞口,压着嗓子喊:“小子,是我!”
他钻进洞里,一股子风尘仆仆的味儿。
“小子,你听好了,李部长那边已经动起来了。他让我给你带个话,你自个儿千万留神,手里的东西死死看住,等信儿。”
“还有,李部长特意让我替他跟军分区的王建军道个谢。”
钱卫国伸出粗糙的手,使劲拍了拍姜爱国没受伤的那个肩膀,喉咙里嗯了一声:“你们啊,都是好样的。”
他顿了顿,又说:“李部长派去的人,已经在黑风口那边撒开手脚查了。”
“他们正找当年在黄振声手底下干过、特别是那些受过他窝囊气的老兵,挨个问话呢。”
他们虽然拿不出黄振声杀人的直接证据,但都证实了黄振声当年在黑风口一手遮天,盗卖军需,欺压战友的种种恶行。
姜爱国不能干等着。
他脑子里那段“前世”的记忆越来越清晰。
韩戚倒台前,最致命的一击,是一份记录他多年贪腐明细的秘密账本被捅了出来。
而知道这份账本下落的,是黄老板手下一个早就金盆洗手的心腹,外号“刀疤刘”。
“狗剩,帮我再去打听个人,叫刘勇,脸上有道刀疤,以前跟黄老板混的。看看他现在在哪儿,干什么。”
狗剩很快带回消息:“爱国哥,打听到了。刀疤刘现在在邻县开了个小饭馆,叫‘刘记家常菜’,生意一般,人挺低调的。”
姜爱国眼神一凝,决定冒险去一趟邻县,会会这个刀疤刘。
他不知道的是,韩戚手下的便衣在县城里像篦子一样梳理所有跟姜爱国有过接触的人,狗剩这个不起眼的人,因为频繁替姜爱国跑腿传话,已经进入了他们的视线。
几条毒蛇,开始悄悄盯上了狗剩。
王建军的人也察觉到了便衣对狗剩的异常关注。
“老鼠,派人盯紧狗剩,别让他出事。另外,告诉姜爱国,他可能暴露了,让那小子悠着点!”
姜爱国在前往邻县的路上,换了好几次装扮,尽量走偏僻小路。
但就在他路过一处废弃多年的采石场时,路边草丛里突然窜出几个黑影,手里都拎着家伙,二话不说就朝他扑过来!
姜爱国心里一沉,还是被咬上了!
他仗着对这片地形比对方熟,闪转腾挪,跟几人缠斗起来。
他身上有伤,对方人多势众,很快就落了下风,胳膊上又添了几道口子。
就在他快撑不住的时候,“砰砰”几声枪响,几个扑向他的黑影应声倒地。
“老鼠”带着几个军分区的人及时赶到。
“妈的,来晚一步!”
老鼠扶起姜爱国,“头儿让我告诉你,你小子行踪可能漏了!”
车子七拐八绕,停在一处更不起眼的院子门口。
“老鼠”扶着姜爱国进了屋。
一个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的人影已经在屋里等着了,动作麻利地剪开姜爱国右胳膊的烂布条,酒精棉球擦上去,疼得姜爱国倒抽一口凉气。
左边肩膀“咔哒”一声,军医把错位的骨头给送了回去,汗珠子从姜爱国额头上滚下来。
“忍着点,都是硬伤,养几天就好。”军医声音不高,手底下却稳得很。
姜爱国喘匀了气,从怀里摸出五十块钱,塞给旁边一直提心吊胆的狗剩。
“拿着,你应得的。”姜爱国说。
“爱国哥,这……这使不得。”
狗剩搓着手,眼睛却盯着钱。
“拿着,你给叔叔婶婶买点东西。”
姜爱国说。
狗剩咧开嘴,把钱仔细叠好,揣进最里头的口袋,心里那股热乎劲儿,让他觉得给姜爱国卖命都值。
“王哥,张伯那边……”姜爱国看向王建军。
王建军眉头拧着:“派人盯着了。韩戚那边把他藏得严实,放出话来说是‘非法行医’,狗屁!”
“就是想拿张伯当饵,逼你出来。现在具体情况不好说。”
姜爱国心里一沉,药铺,张伯,秦曼薇……他不敢再往下想。
夜里头,他翻来覆去,眼前老晃着秦曼薇那双清亮的眼睛。
可他知道,现在去找她,就是把她往火坑里推。
只能把那份念想死死摁在心底。
过了两天,王建军脸色难看地走进来。
“韩戚那边炸毛了,黄振声没死成,你又跑了,他现在跟疯狗似的,让人查所有跟你走得近的人,特别是年轻女的。秦家妹子那边,怕是要有麻烦。”
姜爱国心里咯噔一下。
黄振声的口供是重要,可韩戚那老狐狸,手腕多得很,说不定就能让他脱罪。
刀疤刘,那个账本,才是真正能要了韩戚老命的东西。
“王哥,邻县,‘刘记家常菜’,刀疤刘。”姜爱国哑着嗓子说。
王建军点头:“嗯,又核实了一遍,没错。这是邻县的简图,那地方鱼龙混杂,你自己小心。”
他递过来一张画得潦草的地图。
“等伤口好利索点,我就过去。”
狗剩一听,立马凑上来:“爱国哥,我跟你去!我个子小,不起眼,那些犄角旮旯的地方我熟,还能给你打掩护!”
王建军看了看狗剩,这小子确实机灵。他拍板:“行。给你们准备新的‘身份’,路上的盘缠,换洗衣服。”
“沿途几个点我都打点过了,万一有事,能接应一下。”
姜爱国跟狗剩凑在煤油灯下,研究那张简陋的地图,商量着怎么扮装,怎么说话,干粮、水壶,还有姜爱国藏在鞋底的一小片刮胡刀片。
“狗剩,这一趟,凶险得很。一切听我安排,少说话,多看,别让人套了话去。”
姜爱国声音压得低。
王建军亲自把他们送到院子后门,天还没亮透,外面下着毛毛雨。
“路上千万小心,不对劲就马上撤,按我说的路子联系。”
王建军拍了拍姜爱国的肩膀,又揉了揉狗剩的脑袋。
雨夜里,两个一大一小的身影,穿着不合身的旧衣服,戴着破草帽,悄没声地融进了巷子尽头的黑暗。
他们不知道,韩戚那边虽然没逮着姜爱国,却也闻着味儿了,觉得姜爱国要往外跑,一张看不见的网,正慢慢撒向邻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