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光柱子,又粗又亮,跟白天似的,把姜爱国他们藏身的这片儿地方照得一清二楚,连地上耗子爬过去都看得见。
“姜爱国,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闯进来。今儿个,这儿就是你的坟地!”
一个阴恻恻的声儿,带着电流的“滋啦”声,从货运站高处的一个铁皮喇叭里头传出来,在夜空里打着转儿,是“老鬼”的动静。
话音刚落,四面八方,黑乎乎的角落里,站台上,货堆后头,一下子冒出来几十条黑影。
手里头的家伙对着姜爱国他们这边就“砰砰砰”地搂起了火。
子弹“嗖嗖”地从头顶上飞,打在他们身后的破墙上、烂木箱上,碎屑乱飞。
“操他娘的!跟他们拼了!”狗剩眼睛红了,端着枪就要往前冲。
“隐蔽!找掩护!”姜爱国低吼一声,一把将狗剩拽到一堆废弃枕木后头。
子弹跟下雹子似的,压得他们抬不起头。
对方人多,家伙也猛,显然是早就挖好了坑等着他们跳。
一个刚从公安大学毕业没多久的小年轻,叫小李,吓得脸都白了,哆哆嗦嗦地刚探出半个脑袋想还击,对面一梭子子弹就扫了过来。
“小心!”
狗剩离他最近,猛地扑过去,把小李推到一边。
“噗!”一声闷响。
“狗剩!”
姜爱国扭头,看见狗剩左胳膊上的棉袄袖子一下子就洇开了一大片红,血顺着指头往下滴。
“俺没事儿!皮外伤!”
狗剩龇着牙,额头上汗珠子滚下来,右手抄起枪,对着那边就吼:“狗日的,俺弄死你们!”
他忍着疼,单手换了个弹匣,对着探照灯的方向就是一梭子。
对面火力太猛,这么耗下去,他们这十几号人非得交代在这儿不可。
那列黑黢黢的闷罐火车已经停稳了,几台大吊车正把那些特制的箱子往车上吊。
姜爱国眼睛飞快地扫过四周,货场角落里堆着不少空油桶,旁边还有些烂木头和帆布。
他心里飞快地盘算着。
“老刘,小赵,枪口朝那边,给我挡着点儿!”
姜爱国嗓子压得低低的。
他矮下身子,枪声“噼里啪啦”就在耳边响,他从这堆破烂窜到那堆破烂后头,一点点往那堆油桶那边蹭。
“都他妈别慌!继续给我往车上装!火车头,准备走了!”
火光映着,“老鬼”的影子出现在一个高处的铁皮岗亭上,他举着个望远镜,声音里头一股子凶狠劲儿,冲着底下的人大声喊。
“姜顾问,那火车要开走了!”老刘的声音发紧。
话刚说完,老刘“哼”了一声,身子明显晃悠了一下。
老刘脸上的肉都拧巴到一块儿了,脑门子上全是豆大的汗珠子,他咬着牙根:“腿…腿上…中招了…”
姜爱国矮下身子,他从这堆破烂窜到那堆破烂后头,一点点往那堆油桶那边蹭。
他猛地往旁边一滚,骨碌进一截断了的水泥管子后头,手伸进兜里掏出个打火机,还有一小块早就掖好的油布。
他“咔嚓”一下点着油布,瞅着枪声稀疏点儿的空当,胳膊一抡,那团火就扔进一个没盖盖儿的油桶里头。
“小赵!你带几个人,护着老刘先撤!其他人跟我来,想办法拖住火车!”
姜爱国当机立断。
“姜顾问,你小心!”
小赵扶着老刘,带着另外两个公安往后撤,边撤边开枪吸引火力。
姜爱国脑子里飞快地闪过那个在墙角捡到的破公文包,里头那些画着道道杠杠的图纸,还有那几块入手沉甸甸的黑色石头。
这批“硬货”,怕不光是稀有矿石那么简单,那些图纸……要是泄露出去……
他不敢再往下想,这事儿,比他最初预估的还要严重得多。韩勇这是要刨国家的根!
口袋里,秦曼薇那封带着墨香的信纸,被汗浸得有些潮了。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那一点点温度,像是给了他一股子劲儿。
“小姜!小姜!听得到吗?”
李士的声音从对讲机里焦急地传来,带着杂音,“杨培东那条线,断了!那个联络员,失联了!老钱那边……怕是也凶多吉少了!”
姜爱国心里一沉,老鬼果然心狠手辣,这么快就清理了门户。
他猛地想起杨培东的“病假”,这哪是跑路,这分明是韩勇的“阳谋”!
杨培东利用他之前的职权,怕是已经把这趟“专列”沿途的关卡都给打点通了!火车一旦开出去,初期根本没人会拦!
“部长,货运站这边已经交上火了!他们要强行开车!”
姜爱国对着对讲机吼道,“请求支援!立刻封锁所有出城的铁路要道!”
“我已经下令全城戒严!军方的人也正在调动!你那边无论如何要拖住!”
李士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
“呜——呜——”
火车又拉了两声长长的汽笛,车轮子开始加速转动,那列装着“硬货”的闷罐车厢,开始缓缓地往前挪动。
时间来不及了!
姜爱国看了一眼身边还能动弹的狗剩和另外三四个公安,眼里闪过一丝狠厉。
“狗剩,跟我来!其他人,火力掩护!”
他带着狗剩,借着爆炸造成的烟雾和混乱,朝着货运站外围一处他之前观察过的铁轨连接处扑了过去。
那里有个道岔,如果能破坏掉,至少能让火车暂时动弹不得。
“砰!砰!”几发子弹打在他们身后的铁轨上,迸出火星。
姜爱国从腰里摸出一个早就准备好的小型炸药包,这是他从公安系统申请来的,以备不时之需。
“狗剩,掩护我!”
他飞快地把炸药包固定在道岔最脆弱的连接杆上,拉开引信。
“轰隆!”
又是一声巨响,铁轨被炸得变了形,道岔的连接杆也断了。
那列刚开出没多远的火车,车头猛地一震,发出一阵刺耳的金属摩擦声,车速明显慢了下来,车厢也剧烈地晃动着。
成了!
姜爱国刚松了口气,火车上头,几个车厢的门突然被拉开,十几个端着枪的亡命徒从里头探出身子,对着他们这边就开始疯狂扫射。
受损的火车并没有完全停下,还在一寸一寸地往前拱,试图冲过那段被破坏的铁轨。
新的子弹,又一次呼啸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