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大柱磕了磕烟袋锅，烟灰掉在地上：“嗯，是该拾掇拾掇了。爱国，你妹妹这事，你多操点心。”
姜爱国放下手里的茶杯，应声道：“爹，娘，你们就擎好吧。秀眉的嫁妆，我来办，保准让她风风光光的。”
一家人说说笑笑，商量着姜秀眉的婚事，屋里头暖意融融。
过了几个月，姜秀眉和王格的婚期定了下来，就在开春。
家里这头喜气洋洋的，姜爱国那边生意上却碰着了点麻烦。
他手底下皮货、山货的买卖，摊子是越铺越大，省城里外，谁不认他姜爱国的货。
可这几个月，他总觉得哪儿不对劲。
账房老刘拿着账本进来，眉头拧成个疙瘩。
“老板，您瞧瞧这个月的数儿。南边几个一直拿货的大客商，原先都是整车整车地要，这回不是说那边不好卖，就是干脆把订的货给退了。“
“剩下的几家，也开始挑肥拣瘦，那价钱往下压得，都快没啥赚头了。”
夜里，秦曼薇给姜爱国端了杯热水道：“爱国，还在想生意上的事儿？喝口水，别急坏了身子。”
姜爱国接过杯子，水汽扑了他一脸。“嗯。南边几个大单子都吹了，货都压在仓里，这钱回不来，周转就慢了。”
“我瞅着，这买卖的风向，怕是要变了。”
他一口喝干了杯里的水，像是要把心里的火气也压下去。
秦曼薇挨着他坐下，伸手给他整了整衣裳领子：“爱国，咱这生意做了这些年，啥样的风雨没经过。眼下这点难处，总会有法子过去的。”
她顿了顿，像是想起来啥。
“我听隔壁王婶子她们聊天，说现在南边靠海的那些地方，时兴搞啥‘对外贸易’，听说那生意做得可大了。”
你要不去那边瞅瞅，兴许有新门路？”
姜爱国心里一动。
他这些年光顾着在北边和省城打转，上一世就是南边先发达起来的。
秦曼薇这话，倒是提醒了他。
“你说得有道理。是该出去走走，看看外头的行情了。”
过了几天，姜爱国安顿好家里的事，带上两个得力的伙计，坐上了南下的火车。
他先去了几个以往合作过的南方城市，发现那些老市场确实不如前几年景气，不少铺子都关着门，开着的也没多少客人。
看来，这股“寒气”不是他一个人感觉到。
在广州待了几天，姜爱国经一个老熟人介绍，参加了个当地的商会聚会。
聚会上人不少，大多是本地做生意的老板。
席间，一个穿着打扮格外洋气的中年人主动过来跟他搭话。
“这位想必就是北边来的姜老板吧？久仰大名！兄弟姓陈，陈光辉。”
这陈老板约莫四十来岁，头发梳得油光水滑，一口广普，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缝，瞧着很是精明。
姜爱国客气地应酬着：“陈老板客气了。小本经营，谈不上什么大名。”
陈老板摆摆手：“姜老板谦虚了。您在北边的皮货和药材生意，那可是响当当的！兄弟我也有所耳闻。”
几杯酒下肚，话匣子就打开了。
陈老板说他现在主要做“进出口转口”的生意，跟港城那边有门路，把内地的货转口出去，或者从外头进些稀罕货到内地，利润相当可观。
陈老板把身子往前凑了凑，压着嗓门儿说：“姜老板，我跟您说句实在话，海外那地方，市场大着哩！“
“您手里那些顶好的皮毛、金贵的药材，要是能弄出去卖，那价钱，嘿，比在咱们这儿翻几个个儿都不止！”
姜爱国端着酒杯的手在半空停了停，眼皮抬了抬，没马上接话。
他这趟千里迢迢跑来南边，可不就是想寻摸条新道道。
陈老板瞅着姜爱国没吱声，以为他听进去了，话匣子一开，说得更热闹了，嘴角都带了沫子。
“姜老板，我跟您说，我这边的门路，那是板上钉钉的！“
“洋人那边，就稀罕咱们这些好东西，抢着要！您只要信我，投一笔本钱进来，到时候就等着在家数票子吧！”
姜爱国听着，手指头在酒杯壁上轻轻地来回蹭着。
这陈老板话说得倒是好听，可这白捡的好事儿，他姜爱国跑了这么多年买卖，还真没碰上几回。
这话说得太满，事儿就透着点不实在。
他脸上堆起笑，端起酒杯朝陈老板比划了一下：“陈老板这路子可真是宽，兄弟我佩服得很。就是这出海的买卖，听说里头弯弯绕绕的多，水也深。“
“我老姜是个粗人，从北边过来的，怕是弄不明白，再给您搅黄了。”
姜爱国试探着说。
陈老板哈哈一笑：“姜老板多虑了！有兄弟我带着，保管您稳赚不赔！”
“这样，您要是不放心，咱们可以先从小额的‘试单’开始，您投点小钱，看看效益如何，到时候您就知道兄弟我所言非虚了。”
他还热情邀请姜爱国去“特区”看看，说那边才是真正搞活经济的前沿阵地。
姜爱国没立刻答应，只说考虑考虑。他私下里托人打听这陈光辉的底细。
几天后，消息陆续回来，说这陈老板确实在做些转口贸易，手底下好像也有些关系。
但也有人说他路子野，之前坑过几个内地来的老板，让他们赔了不少钱。
就在他犹豫的时候，省城家里来了信。
秦曼薇在信里说，最近省城突然冒出来一家新的皮货商行，背景不清楚，但出手阔绰。
用极低的价格冲击市场，已经抢走了好几家老主顾，姜爱国在省城的铺子也受到了影响。
秦曼薇字里行间透着担忧，但也写道：“爱国，家里的事你别太操心，有我呢。你在外头，万事小心。“
“那陈老板说的事，若是风险太大，咱宁可不做。过香的饽饽，有时候不能碰。”
这封信，反倒坚定了姜爱国寻求新路的决心。
老家的生意被人这么釜底抽薪地搞，再守着那一亩三分地，迟早要出大问题。
他回信给秦曼薇，让她稳住家里，自己再看看南边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