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爱国捏着那张写着血字的纸条,手背上青筋突突地跳。
屋里头的灯光照在那几个歪歪扭扭的血字上,一股子血腥味儿混着纸张的霉味,直往他鼻子里钻。
他把纸条扔在桌上,胸口堵得慌,太阳穴也一抽一抽地疼。
这帮人,不单单是要钱,这是要他的命,要他姜家永世不得翻身!
他走到窗边,外头特区的夜依旧灯火闪烁,可在他眼里,却像是张着血盆大口的野兽。
他用力吸了几口气,胸中的那股子邪火才勉强压下去一点。
不能慌,越是这个时候,越得稳住。
他转身把老张叫了进来,压低了嗓门儿:“老张,事情怕是更麻烦了。”
他把那张血字纸条递给老张。
老张一看,脸色也变了:“老板,这…这帮畜生!”
“现在不是骂娘的时候。”
姜爱国说,“你马上办两件事。头一件,之前跟你说的那个‘三不管’地界,再派人去摸,不管花多大代价,给我把石头确切的下落。“
“还有控制他的人是什么来头,都给我查清楚!”
老张重重点头:“我明白!”
“第二件,”姜爱国顿了顿,“这伙从省城追过来的人,肯定在深圳有落脚的地方。”
“你想办法,通过咱们之前认识的那个卖小吃的老伯,或者别的路子,打听打听他们的底细,看看他们在深圳跟哪些人有勾连。”
“老板放心,我这就去办!”老张应了一声,转身出去了。
第二天上午,姜爱国刚在招待所吃过早饭,就听见外头一阵吵嚷。
没多大会儿,招待所的服务员领着几个人进了他的房间。
为首的是个瘦高个,脸跟刀削似的,一双三角眼透着凶光,嘴里叼着根烟。
身后跟着三四个流里流气的汉子,敞着怀,露着里头的刺青。
“你就是姜爱国?”刀条脸吐了个烟圈,拿眼上下打量他。
姜爱国心里有数,面上却装出几分惊慌:“几位是?”
“我们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儿子姜石头欠了我们钱。”
刀条脸把一张皱巴巴的欠条拍在桌上,“白纸黑字,连本带利,五十万!”
姜爱国心里一沉,五十万,这帮人真是狮子大开口。
“五十万?”姜爱国声音都有些抖,“他…他怎么会欠这么多?”
“这你就别管了。我们大老远从省城过来,兄弟们也要吃饭喝茶。”
刀条脸嘿嘿一笑。
“再加二十万辛苦费,还有你儿子让我们担惊受怕的精神损失费,凑个整数,一百万。给了钱,你儿子自然就没事了。”
他往前凑了凑,压低声音。
“姜老板,我们在深圳这边,朋友也不少。你要是不配合,你那宝贝儿子,说不定哪天就‘意外’没了。”
姜爱国额头上渗出汗珠,连连点头:“给,我给!只是…只是这数目太大了,我一时半会儿也凑不齐。能不能…能不能容我几天?”
他又说:“还有,我总得先看看我儿子,确认他平安无事吧?”
刀条脸跟旁边的人对视一眼,哼了一声。
“行,算你识相。给你三天时间。三天后,还是这个数。“
“至于看人嘛,明天下午,城西那个废弃码头的仓库,我们会带他过去让你瞧一眼。记住,一个人来,别耍花样!”
偏偏这时候,公安局那边也传来消息。
陈光辉在港城的上线果然使了力气,请了什么厉害的律师,硬说姜爱国提供的录音是“非法证据”,想把案子翻过来。
陈光辉自个儿也在号子里头装病,哭天抢地,博取同情。
姜爱国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傍晚,老张回来了,脸色凝重。
“老板,查清楚了。石头少爷确实在那个废弃码头仓库,是‘过江龙’的人看着,守备挺严。”
老张又说:“那地方地形复杂,到处是破旧的房子和集装箱,只有一条路进去,易守难攻。”
姜爱国手指头捏着那张纸,指节发白,过了好一阵,他才开口,嗓子有点哑。
“老张,这回,咱们得玩把大的。”
他盯着老张:“你马上去弄二十万现钱,要真票子。再弄八十万的白纸,裁成票子大小,包好喽,做得跟真的一样。”
第二天下午,城西那个废弃码头。姜爱国和老张一人提着个大皮箱子,踩着点儿到了。
仓库里黑黢黢的,呛人的鱼腥味混着铁锈味直往鼻子里钻。
刀条脸果然在,旁边还站着个矮胖子,脸上一条刀疤从眼角拉到下巴,瞅着就不是好惹的,这大概就是他们说的“过江龙”。
那两人后头,两个小子正架着一个年轻人。
年轻人头发乱得跟鸡窝似的,脸上、身上全是泥点子,衣裳也扯破了,瘦得脱了形,耷拉着脑袋,正是姜石头!
“爸!”姜石头一瞅见姜爱国,眼圈子“刷”就红了,嗓子都喊劈了,“爸,你赶紧走!别管我!他们是骗你的!”
“给老子闭嘴!”旁边一个小喽啰照着姜石头后心窝子就是一搡。
“钱呢?”“过江龙”闷声闷气地开了腔,两只眼珠子直勾勾地黏在姜爱国手里的皮箱上。
姜爱国把皮箱往地上一搁,“啪嗒”一声打开,里头码得整整齐齐的都是票子:“钱都在这儿。先让我瞧瞧我儿子咋样了。”
“过江龙”手底下的人刚伸手要去够那皮箱,刀条脸也正要使眼色让人把姜石头推过来。“
“仓库外头冷不丁“噼里啪啦”响起一串枪声,跟着就是乱糟糟的喊叫!
“过江龙!你爷爷来收你了!”
“姓龙的,今儿就是你的忌日!”
“过江龙”脸上的横肉猛地一抽搐:“妈的!是黑蛇那帮狗日的!抄家伙!”
仓库里头的人一下子炸了窝,刀条脸那伙人也跟着手忙脚乱起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仓库的另一个入口,突然冲进来七八条矫健的身影!
为首的一个中年汉子,太阳穴高高鼓起,正是前日收到秦曼薇信中提到的洪教练!
“姜先生莫慌!我们来迟了!”
洪教练大喝一声,带着徒弟们如猛虎下山,直扑看守姜石头的小喽啰。
那几个武校的徒弟,一个个身手了得,拳脚生风,三拳两脚就把那几个小喽啰打翻在地。
场面更加混乱,“过江龙”的人和“黑蛇”的人在外头打得不可开交,仓库里头,洪教练他们护着姜爱国和姜石头往外冲。
趁着几方人马混战,姜爱国在洪教练的掩护下,拉着几乎虚脱的姜石头,从仓库的侧门逃了出去。
没跑多远,就听见警笛声大作。
原来是有人匿名举报这里有大规模械斗,公安来得倒也快。
刀条脸和“过江龙”手底下不少人,都在这场混战和随后的围捕中被抓了。
安全脱险后,姜石头抱着姜爱国的大腿,哭得涕泪横流。
“爸,我对不起你,对不起妈!”
他断断续续地说,在省城的时候,是一个自称“辉哥朋友”的人设了个局,一步步把他骗进了赌场。
那人还跟他说,他爹在南边得罪了大人物,让他自己小心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