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句话砸在钱串子心口窝,比刀尖还让他哆嗦。
他浑身抖得跟秋风里的烂树叶子似的,那点子硬气早就被尿骚味冲没了,哭嚎着喊。
“我说!我说!是黄老板!是他让我干的!”
钱串子趴在冰凉的地上,话都说不利索了,一股脑往外倒。
“我…我让运输队给撵了…手里没钱,赌瘾又犯了…欠了一屁股债…”
“是黄老板找的我…他说你…姜老板你碍着他发财了,让他栽了跟头,心里不痛快…”
“他知道我熟后山那条路,手头又缺钱…就让我…让我找机会‘教训教训’你家里人…特别是…特别是那个小娃子…”
钱串子嗓子哑得不成样子,带着哭腔:“他原话是…‘让那家人知道疼’!就这句!”
“他给了我五十块钱…说事儿办妥了,还有一百!还说…还说后面有啥事他都能给摆平…”
“我那天瞅见小宝…想起黄老板说的钱…又怕他嚷嚷我偷东西的事…我…我心一横…就…就推了他一把…”
“我真是想把他推下坎子…想弄成个意外…”钱串子脑袋磕在地上,呜呜地哭。
姜爱国压着心里的火,声音依旧冰冷:“你们在哪儿见的?他钱是咋给你的?旁边有人看见没?”
钱串子刚张开嘴,想说啥。
窑洞外头,突然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还夹着听不太清的说话声,不止一个人!
“是…是不是黄老板的人来了?他要杀我灭口!”
钱串子吓得眼珠子瞪圆,声音尖得刺耳,差点又尿出来。
姜爱国眼神一厉,动作快得像豹子,一把扯下自己旧褂子的一角,揉成一团,死死塞进钱串子还在嚎叫的嘴里。
匕首冰凉的刀面直接横在了他脖子上。
“敢出一点声,我现在就送你上路!”
他单手拎着瘫软发抖的钱串子,脚下没发出半点声音,闪电一样退到砖窑最深处,那儿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只有窑壁冰冷的触感。
他不能暴露。
钱串子这个人证要是落到地方这些人手里,黄老板有的是法子让他翻供,甚至让他永远闭嘴。
钱串子恐惧到了极点,身体抖得跟筛糠似的,眼看就要抽过去。
姜爱国只能加大胳膊上的力气,把他牢牢控制住,指节因为用力都有些发白了。
那两个民兵拿手电又往里头扫了两圈,没发现啥异常。
“妈的,蚊子真多!”
“走走走,回去喝酒去!”
两人骂骂咧咧地嘟囔了几句,手电光晃了晃,离开了窑口,脚步声踩着外面的碎石子,慢慢走远了。
姜爱国又等了好一阵子,耳朵贴着窑壁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确认人真的走远了,这才稍微松了口气。
他一把扯出钱串子嘴里的布团,低声警告:“想活命,就给我老实点!”
钱串子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瘫在地上,连抖的力气都没了。
姜爱国不敢从窑口原路返回,拉起半死不活的钱串子,摸到砖窑后墙一个塌陷的豁口,钻了出去。
外面是齐腰深的荒草,夜风吹过,草叶子哗啦啦响。
夜色黑沉沉的,像一块巨大的幕布。
他得找个绝对稳妥的地方,把钱串子藏起来,然后想办法联系王建军。
直接送县公安局不行,风险太大,黄老板在县里关系网深得很,谁知道里面有没有他的人。
他脑子里飞快地转着,想到了城郊结合部那边,有一片废弃好几年的旧仓库区。
平时鬼影子都见不到一个,荒草长得比人都高,正好藏人。
押着钱串子深一脚浅一脚地在荒地里走,夜风吹得人身上发冷。
钱串子缓过点劲儿来,忽然用蚊子哼哼似的声音说:“姜…姜老板…我知道…我知道黄老板一个秘密账本藏在哪儿…”
他声音发颤:“你…你放了我…我就告诉你…”
姜爱国脚步没停,嘴角扯出一丝冷笑,没搭理他。
账本?以后或许有用。但现在,钱串子这个人证,比什么账本都重要。
他手上加了把劲,推着钱串子加快脚步。
走了差不多半个多钟头,终于摸到了那片废弃仓库区。
找到一间门窗都烂了,但屋顶还算囫囵的破库房,姜爱国把钱串子推了进去。
他解下钱串子自己那条油腻腻的帆布腰带,把他两只手反剪在身后,捆了个结结实实的死疙瘩。
又用剩下的腰带把他脚脖子也绑了起来。
然后,他仔细搜了钱串子的身。
除了几十块皱巴巴的零钱,一个缺了角的劣质打火机,啥都没有。
没有能直接指证黄老板的东西。
人证,钱串子这张嘴,是眼下唯一的,也是最关键的。
怎么才能保证,把钱串子送到王建军或者更上面的人手里时,他不会因为害怕或者被收买而翻供?
姜爱国眉头拧成个疙瘩,盯着地上像条死狗一样的钱串子。
就在他琢磨着怎么才能最快最稳妥地联系上王建军的时候。
远处,隐隐约约传来一阵汽车引擎的声音。
那声音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好像…就是朝着这片废弃仓库开过来的!
姜爱国心里猛地一悬,握紧了后腰的匕首,一把拖起地上的钱串子。
把他往库房最里面、光线照不到的黑暗角落里又拖了拖。
钱串子吓得浑身僵硬,连抖都不敢抖了。
那辆车并没有停下,只是沿着仓库区外围的土路开了过去,引擎声逐渐远去,最后消失在夜色里。
虚惊一场。
但姜爱国心里那根弦绷得更紧了。这里不安全,必须马上换地方。
钱串子缓过劲来,又开始小声哀求,声音带着哭腔和颤抖。
“姜老板…姜爷…那账本…账本是真的…黄老板好多见不得人的生意都记在上头…还有送礼的名单…你…你放了我,我带你去找…”
姜爱国面无表情,心里却记下了“账本”两个字。
他没说话,只是又扯下钱串子破烂褂子上的一块布条,毫不客气地再次塞进他嘴里,堵得严严实实。
“呜…呜…”钱串子只能发出含糊的闷哼。
姜爱国不再耽搁,确认外面没有动静后,弯腰把捆得结结实实的钱串子扛了起来。
钱串子瘦归瘦,但一个成年男人的重量压在身上,还是让他脚步有些踉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