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爱去哪儿?”
“就好一口赌,以前没钱就去城西边那个老牌场蹭,有俩钱也去那儿输。“
“最近手头紧,估计更得往那儿钻了。”
狗剩边说边比划。
城西,老牌场。
姜爱国心里有了数。
“谢了,狗剩。”
他没多说,转身又出了门,融进越来越浓的夜色里。
去药铺换了身不打眼的深蓝色旧褂子,把那把磨得锃亮的匕首贴身掖在后腰,姜爱国直奔县城西边。
老牌场子在一个大杂院最里头,门口挂着个昏黄的灯泡,照着进进出出歪歪扭扭的人影。
里头烟熏火燎,吵吵嚷嚷,混着汗味、烟味、劣质酒味。
姜爱国低着头走进去,眼睛却跟探照灯似的扫过每一张脸。
牌桌边围满了人,吆五喝六,拍桌子砸板凳。
他挤在人堆里,慢慢地转悠,寻找那个“瘦猴似的”、“眼睛滴溜溜转”的钱串子。
转了两圈,没看到像的人。
他走到一个墙角,那儿蹲着个脸熟的小年轻,以前见过跟着黄老板屁股后面跑腿。
姜爱国摸出两块钱,不声不响塞到他手里。
小年轻愣了下,抬头看清是姜爱国,有点发怵,把钱捏紧了。
姜爱国嗓子压得跟蚊子哼似的:“见过钱串子没?就以前运输队仓库那个。”
小年轻捏着钱的手紧了紧,脑袋凑过来,也小声说。
“钱哥?他这两天点儿背,欠了场子钱,昨天让人给收拾了一顿。“
“听人讲…他躲城郊那个破砖窑里头了,不敢出来。”
破砖窑。
姜爱国听见这三个字,捏着小年轻胳膊的手猛地用了下劲。
他没再吭声,松开手,扭头就往人堆外头挤,脚步砸在地上“噔噔”响,很快就出了老牌场的门。
外头月光洒下来,地上白花花的。
城郊那个破砖窑,黑洞洞地立在荒地里,老远看着就是一个大黑窟窿。
姜爱国步子放轻,腰弓得跟虾米似的,贴着半人高的荒草和土坷垃,往那黑窟窿摸过去。
走到近处,砖窑最里头黑影里,果然跳着一小点火苗,有个瘦长的人影在火光前头晃来晃去。
他把呼吸放得极轻,脚下踩着碎石,却没发出一点声音,像只夜行的狸猫,无声无息地摸到了砖窑的一个破口边。
从墙缝往里瞧,一堆小小的篝火旁,一个瘦小的身影背对着这边,正缩着脖子啃一块看不清啥颜色的干粮。
那身形,跟狗剩形容的八九不离十!
窑洞里就他一个人。
姜爱国不再犹豫,猛地从破口钻了进去,脚下发力,几步就冲到那人身后,沉声喝道:“钱串子!”
那瘦小身影猛地一抖,手里的干粮“啪嗒”掉在地上,惊恐地回过头。
看清是姜爱国,钱串子脸上血色褪得一干二净,眼睛瞪得溜圆,想也不想,转身就往黑乎乎的窑洞深处钻。
姜爱国哪里会让他跑掉!
他速度更快,一步跨过去,伸腿一勾。
“哎哟!”钱串子被绊了个结结实实,扑倒在地。
没等他爬起来,姜爱国已经扑了上去,膝盖死死顶住他的后背。
冰凉的匕首“唰”一下抵在了他的后脖颈上。
“说!是不是你把我弟弟推下山坎的?!”
姜爱国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每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带着浓重的杀气。
钱串子吓得魂飞魄散,身子筛糠一样抖起来,牙齿磕得咯咯响。
“不…不是我…姜…姜老板…你认错人了…饶命…”
他声音抖得不成调,带着哭腔。
姜爱国手腕子动了动,刀尖往下一按,扎破了钱串子脖子上油乎乎的皮,血珠子立马冒出来一点。
“我弟醒了。”
姜爱国说话没一点热乎气儿,那刀尖子又往前顶了顶,“他说了,那天你穿的土黄褂子!“
“他还说了,就是你个狗日的把他推下去的!你他娘的还犟嘴?”
脖颈子那儿一疼,钱串子整个身子猛地抽了一下,脑袋“咚”就磕地上了,一股尿骚味儿立马从他裤子那儿飘出来。
他“哇”一声就嚎上了,鼻涕眼泪淌了满脸都是,嗓子尖得跟杀鸡似的。
“我说!我全说!是我,是我推的!”
“姜老板,姜爷!饶了我吧!我真不是故意的!我没想弄死他啊!真没想!”
钱串子就那么趴在地上,话都连不成句了,嘴里呜噜呜噜地啥都往外秃噜。
“那天…那天我从仓库里弄了点东西出来…想从后山那边偷偷弄走…谁知道那小娃子在那儿玩…”
“他瞅见我藏东西了…我这心怦怦跳…怕他回去乱说…我就想…我就想上去捂住他的嘴,让他别嚷嚷…”
“我真没想推他!就是手一抖…没抓牢…他就…他就掉下去了…”
“我当时腿都软了…瞅着他脑袋底下淌了那么多血…我…我吓得不敢动…我就跑了…姜老板…我真不是有心的…”
钱串子哭得抽抽搭搭,身子抖得停不下来。
姜爱国顶在他背上的膝盖又加了几分力,匕首依旧稳稳地抵着他的脖子。
“黄老板让你干的?”姜爱国一字一顿地问。
钱串子听到“黄老板”三个字,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摇头,幅度大得脖子上的伤口都裂开了些。
“不是!不是黄老板!这事儿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真没有!”
他急赤白脸地辩解。
“是我自己!是我自己看见那娃子的!我就是怕他看见我偷东西!临时起的意!真不是黄老板指使的!”
姜爱国盯着他因为恐惧而扭曲的脸,匕首又往前送了一分。
“是吗?”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股让人毛骨悚然的寒意,“你再好好想想。想不清楚,我不介意帮你松快松快筋骨。”
匕首的凉意顺着脖颈的皮肤往钱串子骨头缝里钻。
那一点点破皮的刺痛,让他浑身的汗毛都炸了起来。
姜爱国膝盖顶得更用力了,骨头都硌得慌。
“黄老板给了你多少钱?”
他的声音低得像贴着地皮刮过的冷风。
“让你替他背这个锅?你觉着他能保住你?等这事儿风头过了,他第一个要灭口的就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