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头狼显然是被猪心的血腥味勾过来的。
它低着头,鼻子在空气中用力嗅着,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朝着陷阱的方向挪动。
姜爱国的心跳得像擂鼓,咚咚咚地撞着胸膛。
他攥紧了手里的铁锨,冰凉的铁器硌得手心生疼,可汗水还是不停地往外冒。
近了,更近了。
狼终于走到了那片伪装得并不高明的枯草上方。
它低头去叼那块最大的猪心碎肉。
就在它前爪踏上那片区域的下一秒!
“咔嚓!”
一声轻响,是树枝断裂的声音。
紧接着,地面猛地向下塌陷!
狼猝不及防,半个身子掉了下去。套索瞬间收紧,勒住了它的一条前腿。
“嗷呜——!”
凄厉的狼嚎划破夜空。
但姜爱国还没来得及松口气,那头狼猛地爆发出惊人的力量。
它疯狂地挣扎、撕咬,套着腿的麻绳被绷得笔直,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系在小树根部的绳子猛地一紧,连带着小树都晃动起来。
“嘣”,麻绳竟然被它硬生生挣断了!
脱困的野狼一双绿油油的眼睛死死锁定了土坡后方的姜爱国,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威胁嘶吼。
下一刻,它后腿猛地发力,带着一股腥风,像一道黑色的闪电,直扑过来!
太快了!
姜爱国根本来不及多想,几乎是凭着本能,将铁锨横在身前。
“铛!”
狼牙撞在铁锨面上,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
巨大的冲击力震得姜爱国虎口发麻,差点握不住铁锨。
一人一狼,在这狭小的空间里展开了搏命。
狼的爪子不断挥舞,试图撕开眼前的障碍。
姜爱国只能死死顶住铁锨,脚下步步后退,后背很快就抵在了身后横倒的大树干上,退无可退。
狼的攻势越发凶猛,涎水顺着獠牙滴落,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气。
姜爱国牙关紧咬,手臂肌肉贲张,汗水浸湿了后背。
他知道,自己只要稍有松懈,就会被这畜生撕成碎片。
搏斗中,他瞅准一个空当,在狼再次扑上来的瞬间,猛地侧身,同时用尽全身力气,抡起铁锨,朝着狼的侧脸狠狠砸了下去!
“嘭!”
一声沉闷的重击!
狼发出一声短促的哀嚎,庞大的身躯被打得一个趔趄,动作明显迟缓了下来。
就是现在!
姜爱国眼睛血红,不等狼缓过劲,再次高举铁锨,用尽全力,照着狼的头顶,又是一下!
“咔嚓!”
这次是骨头碎裂的声音。
狼庞大的身躯重重地摔在地上,抽搐了几下,绿色的眼睛慢慢失去了光彩,彻底不动了。
周围重新安静下来,只剩下姜爱国粗重的喘息声。
他拄着铁锨,胸口剧烈起伏,浑身都被汗水湿透了。
他慢走上前,用铁锨小心地捅了捅狼的身体。
没反应。
死了。
劫后余生的感觉涌上来。
他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带着泥土味的空气。
歇了好一阵,姜爱国才缓过劲来。
他站起身,走到陷阱边,费力地将这头沉重的死狼拖了出来。
这狼真不小,毛皮油光水滑,几乎没什么损伤。
他掂量了一下,这狼皮,加上狼肉、狼骨,卖出去的钱,应该足够爹的手术费了。
他找了根结实的藤蔓,把狼的四肢捆好,然后深吸一口气,将狼扛在肩上。
趁着夜色还浓,他一步一步,朝着金溪村的方向走去。
回到家时,屋里黑漆漆的,姜秀眉和姜小宝早就睡熟了,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姜爱国轻手轻脚地把狼藏进院子角落的柴火垛里,用干草盖好,这才推门进了屋。
第二天一大早,天刚蒙蒙亮,姜爱国正准备出发去黑市,院子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吵吵嚷嚷的声音。
他快步走到柴火垛边,又往上盖了几把草,确认从外面看不出什么,这才走到院门口。
他拉开门栓,一开门,嚯!
外面黑压压围了一圈人,指指点点的。
打头的就是他那个舅娘李庆兰,叉着腰。
“姜爱国!你给我出来!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说好的五块钱,今天必须还!不然我今天就住你家不走了!”
李庆兰扯着嗓子嚷嚷,生怕别人听不见。
姜爱国看着她这副嘴脸,心里一阵冷笑。
他没说话,只是平静地看着李庆兰,然后伸手进兜里掏了掏。
掏出来五张皱巴巴的一块钱。
他把钱递过去。
李庆兰看见钱,眼睛都直了,一把抢了过去,唾沫横飞地点了数了数。
没错,是五块钱。
她没想到姜爱国真能拿出钱来。
眼珠子一转,李庆兰突然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拍着大腿哭嚎起来:“哎哟喂!我的天爷啊!这日子没法过了啊!为了这五块钱,我跑了多少趟!我那傻儿子等着这钱说媳妇呢!现在钱是拿到了,可耽误了这几天,我上哪儿说理去啊!”
她一边嚎,一边偷偷瞟着姜爱国。
“不行!这钱借了这么多天,总得给点利息吧?我也不多要,你再给我一块钱利息!不然这事没完!”
姜爱国看着地上撒泼打滚的李庆兰,脸上没什么表情。
他转身回到厨房。
他走回来,在李庆兰面前蹲下,从碗里拿出猪肉。
里面是一块带着骨头,肥瘦相间的猪肉,足足有五斤重。
姜爱国把肉往前一递,声音没什么起伏。
“利息没有,就这块肉,要么拿着肉走人,要么就继续在这儿哭。”
李庆兰的哭嚎声卡在了嗓子眼。
她眼睛死死盯着那块猪肉,喉咙动了动。
这年头,肉可比钱金贵多了,有钱都不一定买得到。
她立刻从地上爬起来,一把抢过猪肉,紧紧抱在怀里,生怕姜爱国反悔。
她瞟了一眼姜爱国,想再放几句狠话,可看到姜爱国那冷冰冰的眼神,又把话咽了回去。
她抱着肉,扭头啐了一口。
“呸!算你小子识相!”
说完,她扭着腰,骂骂咧咧地走了。
看热闹的村民见没戏看了,也都指指点点地散了。
姜爱国确认没人了。
他走到柴火垛,把上面的干草扒拉开,露出那头死狼。
熟门熟路地走到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敲了敲一扇破铁门,三长两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