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爱国从怀里掏出钱,数了五张一块的,塞到张蓉淑手里。
“妈,这五块钱你拿着,先给爹办住院,买点吃的用的。”
张蓉淑捏着那几张票子,手有点抖,眼圈红了。
“爱国,这……这钱……”
“拿着。”姜爱国语气不容置疑,“爹住院得有人照顾,你留在这儿。我回去想法子凑钱,三天,最多三天我就把钱送来。”
他看着病床上脸色灰败的姜大柱。
“爹,你安心住院,钱的事你不用担心。”
姜大柱嘴唇动了动,想说啥,最后只是重重叹了口气,扭过头去。
张蓉淑把钱小心翼翼地叠好,揣进内兜里。
“路上小心点。”
姜爱国嗯了一声,转身出了诊室。
他得赶紧回村,一百块钱,在这个年代不是小数目。
刚走到村口,就远远看见有两个人影在村里晃荡,是孙涛和白静。
孙涛穿着件的确良衬衫,虽然洗得有点旧,但在村里也算体面,他手里拿着一沓红纸,正挨家挨户地送。
白静站在他旁边,穿着碎花衬衣,脸上带着点矜持的笑,眼神却往各家院里瞟,带着挑剔。
看见姜爱国拉着空板车过来,孙涛停下脚步,脸上露出点玩味的笑。
“哟,回来了?你爹咋样了?”
姜爱国停下脚步,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住院了。”
“住院?”孙涛旁边的白静开了口,声音有点尖,“那得花不少钱吧?你们家……”她没说完,但那意思谁都懂。
孙涛把一张红纸递过来,塞到姜爱国手里。
“我跟白静下个月初八办事,到时候过来喝杯喜酒。”
红纸是请柬,上面用钢笔写着孙涛和白静的名字。
姜爱国低头看了一眼那张红纸,没说话。
孙涛像是故意哪壶不开提哪壶:“这次可得多准备点好菜,不能像有些人结婚,请客就一盘大白菜,寒碜。”
他这话一出口,白静脸上露出一丝嫌恶,随即又换上笑容,轻轻碰了碰孙涛的胳膊。
“涛哥,说这些干啥。”
孙涛得意地看着姜爱国,等着看他难堪。
姜爱国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看了一眼那张红纸,然后扔在地上。
“知道了。”他淡淡地应了一声。
“酒席,我会去的。”
说完他不再看他们,拉起板车继续往家的方向走。
孙涛看着姜爱国的背影,撇了撇嘴。
“穷横!”
姜爱国很快就回到了自家院子门口,他推门进去,屋里静悄悄的。
姜秀眉和姜小宝估计还在外面砍柴。
姜爱国走到厨房窗台,打开瓦罐,里面是昨天杀猪留下的猪下水。
他伸手进去摸索,掏出一块暗红色的东西,是猪心。
拿到灶台边,“咣当”一声剁下去,猪心被劈开。
一刀接一刀,把猪心剁得细碎,肉糜粘在刀面上,又被刮下来。
找了几块干净点的破布头,把剁碎的猪心分成几份,用布包好扎紧。
他走到门口,拿起铁锨和一捆麻绳,迈步朝着后山的方向走。
他从镇上回来的时候,特意去黑市打听过,狐皮一张能卖二十块,狐肉肉一斤两块,而狐骨更是两块一斤。
两只狐狸就够爹的住院费了。
走了约莫半个钟头,他停在一处山坳里。
前面是一片相对开阔的缓坡,杂草丛生,远处有几棵歪脖子老树。
他放下东西,先是绕着这片地方走了一圈,仔细观察着地面上的痕迹。
有几处浅浅的爪印,不新鲜了,但能看出来是野兽留下的。
他蹲下身,捻起一点泥土,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
一股淡淡的腥臊气。
就是这儿了。
他选定了一处微微隆起的土坡背面,这里正好是个上风口,气味能顺着风飘出去。
旁边正好有一棵倒伏的大树横在那里,是个藏身的好地方。
姜爱国不再犹豫,拿起铁锨开始动手。
挖坑是个体力活,更是个技术活。
他估摸着尺寸,挖了一个差不多一米宽,一米深的坑。
姜爱国拿出腰间的麻绳,量好长度,开始在坑口周围布置。
他用铁锨的尖头,在坑口边缘挖出几道浅浅的沟槽。
把麻绳放进沟槽里,打上几个特殊的活扣,做成套索。
绳圈的大小,刚好够套住狼腿或者脖子。
绳子的另一端,他牢牢地系在旁边一棵小树的根部,又用石头压了几道,确保足够稳固。
布置完套索,他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
接下来是伪装。
他先是用几根细小的树枝搭了个不稳固的架子,然后把落叶、枯草、苔藓轻轻地撒在上面。
铺得不厚,刚好能遮住下面的坑洞和套索。
最后他解开那几个布包。
剁碎的猪心散发出浓郁的血腥味,在微凉的夜风里飘散开。
他小心翼翼地把其中最大的一包猪心碎肉,放在陷阱正中央的伪装层上面。
放得很轻,生怕破坏了下面的伪装。
他又把剩下的几小包分散扔在了陷阱周围不远的地方,作为引导。
做完这一切,姜爱国直起身,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然后趴在大树后面,开始潜伏。
时间一点点过去,周围除了风声和虫子的鸣叫,再没有别的动静。
姜爱国一动不动,心里琢磨着这活儿真熬人,等手里有了余钱,得想办法弄把猎枪,实在不行就弄把弩。
然后稍微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脖子。
就在他快要被这无边无际的黑暗和寂静吞噬的时候,耳朵忽然捕捉到了一阵轻微的“窸窸窣窣”声。
来了!
姜爱国精神一振,眼睛死死盯住声音传来的方向,手中绳子也拉的更紧一些。
他屏住呼吸,心跳不自觉地加快了些。
那声音越来越近,草丛晃动得也越来越明显。
一个黑影从草丛里钻了出来。
不是狐狸!
那东西比狐狸大得多,一双眼睛在黑暗中发出幽幽的绿光。
是狼!
一头成年野狼!
姜爱国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一股凉气从脚底板直冲头顶。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狐狸狡猾,但攻击性不强。
狼就不一样了,那是山里最凶猛的野兽之一,尤其是饿极了的狼。
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手边的铁锨。
那玩意儿对付狼,跟烧火棍也差不了多少。
紧张归紧张,但随之而来的是一股难以抑制的激动。
狼皮、狼肉、狼骨,哪一样都比狐狸值钱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