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专家也凑过来，伸头看：“这手艺，不像是咱们这边的。”
“李处，这玩意儿赶紧跟上头说一声。”姜爱国声音压得低。
“嗯。”李士点了下头，直接奔他办公室去了。
报告送走了，李士回屋，又给自己点了一根烟。
过了多久？他没看表。突然，电话铃响了，吓了他一跳。李士手快，一把抓起听筒。
“喂！”他声音一下子就绷紧了。
李士听着，脑袋一直点了。
他嘴里不住地“嗯”、“是”，到最后说了句“成，保证办到”，就把电话撂了。
“上头的指示下来了。”李士开口，声音有些沙哑。“命令很明确。”
他顿了顿，掐灭了手里的烟头。“停止一切针对‘蜂巢’的调查。”
姜爱国身子微微一僵，没说话。
“所有相关人员，包括赵明、小刘、老鬼，还有秦曼薇同志，都原地看管，严密监控。”
李士接着说。“所有物证，那个金属箱子，里头的枪和零件，戏园子找到的羊皮纸、金属牌子……所有东西，全部原地封存，任何人不许接触。”
李士把电话听筒“啪”地一声摁回机座上，身体重重向后靠进椅子里，那椅子“吱呀”一声。他抬手使劲搓了搓脸。
“上头来人了，说要派个专门的小组来接手。”李士的声音又干又涩，眼睛瞅着桌面上的一点，没看姜爱国。
他顿了顿，从兜里掏出烟盒，抖出一根烟点上，深吸了一口，吐出的烟雾在灯下打着旋儿。
“这事儿，咱们到头了，插不上手了。”
李士这才抬眼看向姜爱国，眼神有点躲闪，嘴角往下撇了撇：“姜同志，这次的任务……先停一停。”
他站起来，走到窗户边，“哗啦”一下拉开窗帘。外头天还是黑的，远处有几点灯光，看着冷飕飕的。
“你这两天眼皮子都没合过，先回家歇着。等后头有信儿了，我再找你。”
姜爱国下巴绷着，喉结上下动了动，最后只是点了下头，嘴唇抿得紧紧的。
姜爱国从市局大门走出来，一股子冷风夹着湿气扑面而来，天黑得墨汁似的。他没往金溪村的方向去，脚步一转，朝着市里供销社那边走。
这两天出生入死，身上有点补贴，加上自己藏的钱，他想给家里人买点好吃的。
他提着大包小包的肉、点心和水果，坐上了回金溪村的班车。
车窗外黑黢黢的，只有偶尔划过的车灯光。
他脑子里来回过着这两天的事儿，赵明的冷笑，小刘的狠劲儿，老鬼的警告，那个怪异的金属箱子和里头的枪。
“蜂巢”……这个名字像个冰冷的烙印，刻在了他的心头。
他亲眼看到了这个组织的一角，先进的武器，严密的组织，还有……潜藏在内部的敌人。
老鬼的话像一根刺，扎在他心里。市局里……还有内应？谁？
班车到了村口，姜爱国下了车。一股熟悉的、带着泥土和草木清香的气息扑鼻而来，跟市局和地下室那股子霉味儿、血腥味儿完全不一样。
他提着东西，快步朝着家走去。
院门推开，家里灯亮着，暖黄色的光从窗户透出来。
一股饭菜的香味儿飘出来，是娘做的。
“哥哥！”姜小宝像个小炮弹冲出来，一下抱住他的腿。
“爱国！”张蓉淑和姜大柱也迎出来。
“咋才回来？饭都快凉了！”
姜秀眉笑着从屋里出来，接过他手里的一些东西。
“哥，你可算回来了！”
“没事儿，就有点事儿耽搁了。”
姜爱国笑着，摸了摸小宝的头，把手里的东西递给娘和妹妹。“给你们带了点好东西。”
一家人围着饭桌坐下，吃热乎乎的饭菜。桌上摆着姜爱国带回来的点心和水果。
张蓉淑一个劲儿地给他夹菜，嘴里念叨着让多吃点，看瘦的。姜大柱也让他多歇歇。
屋里头暖融融的。笑声和说话声响着。姜爱国看着眼前的人，手抓紧了筷子。
接下来的几天，姜爱国在家。白天帮着爹娘下地干活。
脚踩在地上，心放平了。
晚上陪小宝玩，教他认字，给他讲故事。小宝爬上爬下，咯咯地笑。
他发现，娘和妹妹脸上有光了，爹的腰也挺了点。
家里有了钱和票，日子松快了。看着他们，姜爱国捏紧了手。
老鬼的话，赵明的笑，在姜爱国脑子里转。他心里吊着根线。
一天，姜爱国带小宝去村口。大槐树下，坐着几个人，不是村里的。
他们说话声音小，眼睛往姜爱国家那边瞄。姜爱国走近，那几个人不说了，眼睛乱看，很快就走了。
姜爱国心一沉。他带小宝回家，路上碰到刘大爷。他问刘大爷村里有没有啥事儿。
刘大爷挠了挠头：
“新鲜事儿？也没啥。就是最近村子附近老有几个生面孔晃悠，看着不像是走亲戚的。”
“还问我，姜大柱家住不住这儿，家里有啥人，都在干啥……问得可细了。”
姜爱国听了，手捏紧了。
他谢过刘大爷，领小宝回家，腿迈得更快了。
晚上，姜爱国躺床上，翻来覆去。
他不能惊动家里人。
那事儿之后，姜爱国白天照旧下地，陪着小宝。天一擦黑，他就溜达出去，在村子四周转悠，眼睛尖得很，专看那些犄角旮旯。
姜爱国在村口那棵老槐树下头转悠了好几天，先前那些鬼鬼祟祟的生面孔，再没露过头。
他心里那根弦儿松了点，估摸着也就是些过路的，瞎打听，虚惊一场。
李士那边，一直没个信儿。看来“蜂巢”那案子，到他这儿，算是暂时撂下了。
家里头米缸眼瞅着又要见底，姜爱国合计着，还得靠自个儿的老本行。
“爹，娘，我寻思着，明儿个进山一趟。”吃饭的时候，姜爱国扒拉着碗里的高粱米饭，开了口。
张蓉淑拿筷子的手停了停，眉头下意识地蹙了下，嘴唇动了动，到底没说出啥拦着的话。
她就是往姜爱国碗里多夹了一筷子咸菜疙瘩，又起身去灶间，把第二天要带的干粮给预备上，两个扎实的黑面馍馍，一个水囊灌得满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