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蓉淑看见兔子，脸上有了笑模样：“正好，给你们炖锅兔子肉吃，解解馋。”
姜爱国把兔子扔在院子角落，自己去打了水洗漱。
村里人看见姜爱国从山里拎着兔子回来，眼神就更复杂了。
敬畏里头，多了些疏远。碰见了，也就是点点头，嘴笨的嘿嘿笑一下，不敢像以前那样凑上来问东问西。
这消息传到姜勺子家那婆娘耳朵里，简直是火上浇油。
她自家男人窝囊，打猎不行，种地也就那样，眼瞅着姜爱国家日子一天比一天像样，她那心啊，就跟被蚂蚁啃似的，又痒又疼，还带着毒。
“哼，去了趟省城，回来就打着兔子了？指不定在外头干了啥见不得人的勾当！”她叉着腰，对着墙根底下晒太阳的几个婆娘唾沫横飞地嚷嚷。
“又是偷鸡摸狗弄来的吧？要不就是走了啥歪门邪道！”
这次，搭腔的人明显少了。有人听了，只是撇撇嘴，扭过头去假装没听见。
有个跟张蓉淑家走得近点的忍不住呛她：“行了吧你！人家爱国啥时候偷鸡摸狗了？建军那事儿你忘了？少在这儿嚼老婆舌根子！”
“就是！人家有本事打猎，那是人家的能耐！你眼红个啥？”
姜勺子婆娘被呛得脸一阵红一阵白，气哼哼地扭头走了，临走前，还朝着姜爱国家的方向淬了口唾沫。
姜爱国对村里人那些眼神，心里头有数，懒得搭理。他坐在炕沿上，瞅着窗户外头，手指头在炕席上划拉，琢磨事儿。
打猎弄来的东西，够眼下嚼谷，可长久下去不是个事。山里的野物打多了，就少了。
姜爱国坐在炕沿上，手指头在炕席上划拉。
打猎弄回来的东西，家里嚼用是够了，可要想顿顿吃饱，让娘和小宝秀梅穿得齐整点，光靠这个，不行。
后山那黑石头……
那玩意儿，沾了就可能掉脑袋。现在风声不对，不能碰。
得找个别的路子，稳当点，能换钱换粮。他眉头拧成个疙瘩。
张蓉淑手巧，拿姜爱国买回来的厚棉布，给姜小宝、姜秀梅还有姜爱国一人缝了身新棉袄棉裤。
针脚细密，做得板正。
俩娃穿上新衣裳，在院子里跑来跑去，小脸蛋红扑扑的，咧着嘴笑。
姜勺子家那婆娘扒着墙头缝往里瞅，看见姜家俩娃那新棉袄，眼睛瞪得溜圆。
她又低头瞅瞅自家小子身上那补丁摞补丁的旧袄子，牙根咬得“咯吱”响。凭啥？他姜爱国不定在外头弄了啥脏钱！
她心里头那股火烧得慌，晚上回家就对着自家半大不小的皮小子嘀咕：“看见人家小宝秀梅没？新棉袄！你再瞅瞅你！你爹没本事，你可不能让人家压着！去，给他们家添点堵，让他们也闹心闹心！”
她家那小子本来就皮，听他娘一撺掇，眼睛骨碌碌转。
夜里头，黑灯瞎火的，一点月光都没有。
那小子猫着腰，溜到姜爱国家院墙外头，捡起地上的土坷垃、碎石子，使劲往院子里扔。
“咚！”“啪！”石头砸在窗户上、墙上。他蹲在墙根底下捂着嘴偷乐。
扔完了石头，他又瞅见墙根底下刚钻出来没多高的菜苗，伸手就拔了几棵，扔地上拿脚使劲踩烂。
“呜…娘…石头砸窗户…”姜小宝吓醒了，一头扎进张蓉淑怀里。
张蓉淑也吓得心怦怦跳，紧紧搂着俩孩子，竖着耳朵听外头的动静。
姜爱国和姜大柱早就醒了，姜爱国没点灯，也没出声，站在窗户后头听着。
外头没动静了，他才摸黑穿上衣裳，开门出去。
天边刚有点亮光，他借着光瞅见院子里扔的石头土块，还有墙根那几棵被踩烂的菜苗。
他蹲下身，仔细看了看墙根湿泥地上的脚印，不大，半大小子的脚印。
他脸上没啥表情，嘴抿成一条线，站起来回了屋。
第二天，姜爱国没吭声，也没去找谁。
天亮了，他扛着铁锹出去，把院墙外头那片地又给翻了一遍，土弄得松松软软的。
他又找来几根细麻线，贴着地面拉起来，不高，刚到脚脖子，一头拴在墙缝里钉的小木橛上，另一头绑了块小石头，藏在旁边的草窝里。
到了夜里，姜勺子家那小子头天得手了，胆子更大了，又记着他娘的话，贼头贼脑地又摸过来了。
他蹑手蹑脚走到墙根底下，刚弯腰想捡石头，脚底下被啥东西一绊，“噗通”一声，摔了个狗啃泥。
他“哎哟”一声，手忙脚乱想爬起来，感觉脚脖子被细线缠住了，使劲一拽，旁边草窝里“哗啦”一声轻响，好像有啥东西掉下来了。
这动静不大，可夜里静得很。
屋里炕上，姜爱国眼睛“唰”地睁开。他翻身下炕，抄起靠墙的木棍，几步就冲出了院门。
他刚到门口，就瞅见姜勺子家那小子捂着磕破的膝盖，从地上爬起来，瘸着腿正要往黑地里跑。
姜爱国没追，也没喊，就提着木棍站在院门口，瞅着那小子慌慌张张地跑远，消失在黑影里。
他低下头，借着微弱的光线，看见那小子刚才摔倒的地方，掉了一小片灰色的布条，像是从磨破的裤子膝盖那儿扯下来的。他弯腰把布条捡起来，捏在手心里。
姜勺子婆娘在家左等右等，才看见自家小子咧着嘴，一瘸一拐地回来了，裤子膝盖那儿磨了个洞，还渗着血丝。
她非但不觉得自家孩子有错，反而火冒三丈，觉得肯定是姜爱国故意设了套，欺负她家孩子。
“好你个姜爱国！打了我儿子，我跟你没完！”她心里头发狠。
第二天一大早，天刚亮透。
姜勺子婆娘就气势汹汹地冲到了姜爱国家大门口。
她也不敲门，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双手拍着大腿，开始嚎啕大哭。
“没天理了啊！杀千刀的欺负人了啊！”
“仗着自己有点本事，就欺负俺们没活路了啊！”
“设下黑心肠的套子，把我儿摔成这样！这是要俺们全家的命啊！”
她嗓门又高又尖，跟杀猪似的，不一会儿就把左邻右舍都给招来了。
姜小宝吓得躲在屋里不敢出来。
姜爱国穿着身旧衣裳，面无表情地打开院门，站在门口，也不说话，就那么冷冷地看着坐在地上撒泼的姜勺子婆娘。
姜勺子婆娘见姜爱国出来了，还是一副不吭声的样子，以为他心虚了，闹得更起劲了。
“姜爱国！你个黑了心肝的！你凭啥害俺家小子？啊？你说！今天你不给俺个说法，俺就跟你没完！你得给俺赔礼道歉！还得赔俺家小子的汤药费！不然俺就去大队部告你去！”她指着姜爱国的鼻子骂骂咧咧。
围观的村民议论纷纷，有不明就里的，也有皱着眉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