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山山坳里，羊叫声乱成一团。
姜爱国带着人一路小跑，赶到地方。
山坳不大，三面都是陡坡，只有一道窄口，羊群挤在里头，进退不得。
“还真不少！”
“乖乖，这得有几十只吧！”
跟来的人看着黑压压的羊群，眼睛都亮了。
“别光顾着看，动手！”姜爱国喊了一声，“绳子带了吗？套羊腿，别让跑了！”
村民们七手八脚地忙活起来。
有套绳子的，有拿棍子赶羊的，山坳里顿时乱成一片。
羊咩咩叫，人嗷嗷喊，尘土飞扬。
姜爱国没闲着，端着猎枪，站在高处盯着，防止有意外。
没费多大力气，几十只野山羊就被村民们制服了，用绳子捆成一串串，往山下拖。
等回到村里，天已经黑透了。
村口燃起几堆篝火，把周围照得亮堂堂的。
被蝗虫啃食过的苞米地，黑乎乎一片，看着瘆人。
但这会儿，没人顾得上地里的庄稼了，所有人的心思都放在了刚弄回来的野山羊身上。
“分羊肉喽！”
姜何明站在村口，扯着嗓子喊。
“按人头分！家家户户都有份！”
村民们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排着队领羊肉。
你一块，我一块，很快就把几只羊分完了。
姜爱国家多分了一块羊后腿，沉甸甸的。
张蓉淑接过沉甸甸的羊腿，嘴角往上扯了扯，眼角的褶子也松快了些。
“爱国，这回可真靠你了。”
“娘，说这个干啥。”姜爱国嘴角动了动，“回吧。”
一家人回了家。
锅里熬着稀粥，张蓉淑把分到的羊肉切了一块，炖上。晚饭桌上多了个肉菜，屋里头香气飘着。
李明袖碗里也有一小块炖得烂烂的羊肉，她低着头，小口小口地扒拉着碗里的粥和肉，没出声。
碗筷收拾利索，姜爱国出门去把姜何明和尹光亮喊了过来。
三个人在堂屋炕沿边坐下，姜爱国递过去烟叶，各自卷了旱烟点上，屋里烟雾缭绕。
姜何明嘬了一口烟袋锅，烟雾从他鼻孔里喷出来，他磕了磕烟灰：“今儿个，得谢爱国。没这几十只羊顶着，人心都得散了。”
尹光亮眉头拧成个疙瘩，狠狠吸了口烟，又慢吞吞吐出来：“是这个理。可羊肉吃一天少一天，地里的苗子……唉，全完了。接下去这日子，咋弄？”
姜爱国把烟锅在鞋底上敲了敲，看着他俩：“村长，队长，光啃这点羊肉，不顶事。”
“地算是废了。得进山，找活路去。”
“进山？”姜何明抬起头，跟尹光亮碰了个眼神。
尹光亮接话：“山里是有东西，可那地方不好闯啊。这附近的坡坡坎坎，能吃的早让大伙儿薅秃了，再往里头走……”他话没说完，摇了摇头。
“就得往里头走。”姜爱国声音不高，但话砸得挺实。
“咱村守着这大山。过去日子还能凑合，谁也不玩命往老林子里钻。眼下呢？地里没粮了，不去山里头碰碰运气，难不成就在家干瞅着，等着活活饿死？”
姜爱国又卷上一锅烟，点着，吸了一口，看着他俩：“村长，队长，这点羊肉，能挡几天饿？”
“地里完了，路得往山里找。”
“进山？”姜何明和尹光亮互相瞅了一眼。
尹光亮嘬着牙花子：“山里头是有东西，可也悬乎啊。再说，咱村附近的山头，能吃的早让捋光了，再往里头去……”
“就得往深里去。”姜爱国接上话，“以前没人敢去，那是没逼到份上。现在不去，就得在家等死。”
他顿了顿，接着说：“我懂点山里的道道，知道哪儿能找着吃的，也知道怎么躲着点悬乎事儿。村长，队长，我看不如这样，挑几个胆大腿脚好的后生，跟我进山。”
“打着啥，挖着啥，都拿回来归队里，大家伙儿分，咋样？”
姜何明和尹光亮都没吭声。
屋里只有烟锅子吧嗒吧嗒的响声。
过了好半天，姜何明把烟锅在鞋底上使劲磕了磕，烟灰掉了一地。
“行！现在这光景，也只能指望山里头了！爱国，这事就得你领头！”
尹光亮也把烟袋往桌上一放，点点头：“就这么定了！爱国，要人要家伙，你开口！”
第二天，姜何明敲了锣，把人都叫到队部前头的大空场上。
姜何明清了清嗓子，站在个土堆上喊：“昨晚上跟爱国合计了，地里指望不上了，往后日子难，得进山找出路。爱国说他带队，领着后生们去山里头打猎挖菜，弄回来的东西都归队里分，大家伙儿看咋样？”
“爱国懂行，跟着他靠谱！”
好些个年轻的大小伙子眼睛放光，往前凑：“村长，算我一个！”
进山头天晚上，姜爱国把那杆老猎枪拆开又装上，仔仔细细擦了一遍油。
他把那十发黄铜子弹排开，数了数，又小心用布包好，揣进怀里。
灯底下，他拿从队里找来的铁丝拧了十几个套野兔的套子，又找了几根硬实的木头，把一头削尖，在灶膛火里燎了半天，烤得又黑又硬，做成几根木矛。
第二天鸡刚叫，院子里就有了动静。
张蓉淑从灶房出来，把几个黑乎乎、硬邦邦的杂粮面饼子往姜爱国怀里塞，眼圈有点红。
“爱国，那山里头可不比家门口，你可得瞅着点道儿，别往前头猛冲！”
姜爱国接过饼子揣好，拍了拍他娘的手背：“娘，我知道，放心。”
姜爱国带着几个后生上山，走了一会，姜爱国找了块大石头坐下，把猎枪靠在边上。
几个后生也累了，纷纷找地方坐下，掏出怀里硬邦邦的杂粮饼子啃起来。
姜爱国没闲着，他绕着山涧边上转了一圈，很快就在一片泥地上发现了新的野猪蹄印，比之前看到的要大得多，旁边还有拱过的痕迹。
“有大家伙来过这喝水。”姜爱国站直身子，对正在啃饼子的后生们说。
“大家伙？”发小姜为民眼睛一亮，“多大？”
“看蹄印，少说两百斤往上。”姜爱国指了指那片泥地，“刚走没多久，往那边林子里去了。”
几个后生立马来了精神，饼子也顾不上吃了，都围过来看。
“爱国哥，咱追不追？”周大毛往前凑了凑，手里的木矛捏得紧紧的。
姜爱国摆了下手：“追啥追？那东西四条腿跑得快着呢。先在这儿弄几个套子，再往前走走，看看有别的啥不。”
姜爱国从兜里掏出铁丝套子，在几个后生眼前晃了晃：“都瞅仔细了。这种窄道儿，野物爱走，看这蹄子印。套子得这么下，”
他蹲下身，手指头比划着，嘴里念叨：“用草把套子盖住，别让它看着扎眼。绳子那头得绑结实，找棵结实点的小树拴死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