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大厨的爹就是厨师，他从小就在厨房里长大，练习刀工没有三十年，也有二十九年，你看那少年，弱不禁风，他才拿菜刀多少年？怎么跟石大厨比？”杜掌柜道。
“咱们家的酒楼被一品楼和醉杨柳逼得太狠了，三月一次的试菜，人来得都不多，幸好有这么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来犯傻，多多少少也能吸引点人，咱们下次要不要雇几个人过来再比试几次？”
杜立志没被安慰到，还是忧心忡忡：“如果一定会输，那他为什么还会拿自己后半辈子的命当赌注？”
代价太大了。
杜掌柜也不由得蹙眉。
萝卜只有一盆，石磊仗着体格高大，率先抢走了最大的三根。
轮到杨松只剩下几根小萝卜。
比拼刀工，不仅仅是切，还要比雕刻。
石磊挥舞菜刀，呼呼哧哧先切了一盘子萝卜丝垫在盘子上做底。
然后拿剩下的萝卜开始雕鱼。
“萝卜丝层层叠叠，放在盘子上像是河水一般，再雕刻几条萝卜鱼放在上面，游鱼水中，石大厨这水平真不错。”
和石磊的风风火火不同，杨松挑了萝卜后，居然先削了根萝卜吃了起来。
他不是吃一根，而是把盆里所有的萝卜都削了，每根萝卜都尝尝。
“干什么呢？”
“这是饿了？”
“饿了吃什么不好，吃萝卜，萝卜有什么好吃的。”
“我觉得肯定没有那么简单，一定有大用意。”
有什么见鬼的大用意？
杨松就是饿了。
从昨天到现在，他和李二蛋都没怎么吃过东西。
在村长家里吃得那点东西早就消化了。
天杀的系统给他留下的东西也没什么能吃的。
那村子附近毒不死人的野草都被薅干净了。
进城时，杨松和李二蛋身上的东西都送给城门军。
那三斤白面，他们一口都没吃上。
面前这半盆水灵灵的青萝卜，简直就是美味。
杨松再不吃点，是真没劲儿了。
半盆青萝卜，有的甜，有的辣，有的又辣又甜。
杨松选了几根甜的，多啃了几口，没那么饿了，才正式开始动刀。
石磊那边已经雕了三条鱼：“等死吧小子！”
杜掌柜也道：“从城外溜进来的，活不下去了，找碗饭吃。”
说罢，还有些遗憾。
“我还以为他有些真本事。”
杜立志仔仔细细看，发现杨松确实很消瘦，还有跟着杨松的李二蛋盯着萝卜吞咽口水。
“难道我真看错了？”
杨松一边吃，一边皱眉。
这萝卜味道太差了。
那个坑宿主的混蛋系统，肯定试图饿死他。
“还有半盏茶！”
不到八分钟了。
杨松倒了杯茶，慢慢喝了，才拿起刀。
“怎么回事？”
“好快的刀，我眼睛有些花！”
“根本看不清楚！”
“错觉吧？”
……
不是错觉。
石磊忍不住抬手揉眼睛。
“呲——”
萝卜汁辣了眼睛。
石磊却丝毫不顾，仍然瞪着眼睛去看。
越看越看不清楚。
“他切得越来越快！”
“更快了！”
他们只有等杨松暂停下来，给萝卜换方向的时候，才能稍微看清楚一点点。
“这萝卜看起来好像没变化。”
“有变化，你仔细看那萝卜分明已经被切成薄片，颜色深了许多。”
萝卜被切得极薄，萝卜之水浸泡萝卜肉，颜色会有些深。
切片之后，杨松把萝卜换了个放心，斜着切丝。
“都是切片再切丝，他怎么和石大厨不一样？”
“看起来好像切得很轻。”
“举重若轻。”
“再仔细看，听听声音，他的刀好像一直没有落在案板上，没有那种咚咚咚的声音。”
“是比石大厨切得声音小，这怎么回事？”
“不知道。”
“故弄玄虚吧？”
杨松把萝卜切完，还是那堆萝卜小山，菜刀盛起，放进水盆里。
紧接着，他也开始雕萝卜。
先是一只挥舞着大钳子的虾。
“虾长得简单，没有鱼难雕，水平还是差点。”
接着是螃蟹两只。
“你还别说，这两只螃蟹胖嘟嘟的，看起来还挺活灵活现，横行霸道的嚣张德行。”
“怪可爱的！”
最后是鱼。
杨松用最自己最大的萝卜开始雕鱼。
“用那么大的萝卜雕，这鱼岂不是会很粗糙？”
“越小越精致，大萝卜雕出来的鱼怎么会好看？”
“这小伙子其实刀工也还行，就是和石大厨没法比。”
石磊已经开始喝茶了，端着茶壶，一会儿抿一口，闲闲的看着那些螃蟹和虾。
“赢不了我，你输定了，我赢定了！”
墨迹了这么久，还是个输。
时间快到了，杨松手上的速度加快，萝卜碎雪花般落下。
刚开始嘲笑他的人已经说不出来话。
这是条大鱼。
鱼身上的鳞片慢慢显现出来，鱼头、鱼尾，以及鱼眼睛，还有鱼唇，鱼须全都有。
这鱼神气极了！
背脊有力，神鱼甩尾，鱼头朝天，每一片鳞片厚重朴实、闪闪发光。
“鲤鱼跃龙门！”
“这是一条正在跃龙门的鲤鱼！”
“成仙了！”
在一片惊呼中，杨松从水里捞出最开始切好的萝卜丝。
是丝又不是丝。
石大厨切出来的萝卜丝，根根条理分明。
杨松切出来的丝丝缕缕，连接在一起，层层叠叠，缠缠绕绕，经过清水浸泡，在阳光下晶莹剔透，像是星河云海。
鲤鱼高居凌霄，其下不过螃蟹虾米，万物为虚。
“妙啊！”
“真的是太妙了！”
“头一次看到有人能把萝卜切成丝缕，太厉害了！”
“还有这鱼，第一次发现原来大鱼也可以精致华丽、大气磅礴！”
“小兄弟不仅刀工好，立意更有趣！”
鱼戏清水，和鲤鱼跃龙门，高下立现。
石大厨不仅输在刀工，更输在立意。
杜掌柜是个磊落人，天香楼输了就是输了，当即判定杨松胜，石磊也痛苦认输。
“来，杨厨，这十两银子归你了！”
杨松拱拱手，没有先去领银子，反而冲石大厨行了一礼。
“大厨师的刀工如火纯情，很是老道，晚辈是取巧了，侥幸赢了，还请前辈见谅。”
石磊输给一个毛头小子，正觉得羞愧难当，又好奇不已，他从来没见识过这么神奇的刀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