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临水瑶过世的五年之后,曾有一绯袍男人找到我……”
提及绯袍,扶苏心尖针扎般一阵刺痛,难道是他?赤神?
果然,秦子昭将回忆娓娓道来,“绯袍男人自称赤神,入凡世西洲大陆之行,本是为带你回家。”
闻言,扶苏苦笑:回家?她哪里还有家?
“我不得不告诉他,你已死于煊圣帝八十三年秋日之深,葬于摘星楼后的天岐宗山。”
秦子昭忆及遥远千年前的神怒,仍旧心有余悸。
“而后,那绯袍男人……便疯了……他掀起了天岐东南两境,长达数年的狂风暴雨,千里河山被东海海浪所淹……秦煊为了救治水患,穷尽法子,最后却只能以天岐帝皇之尊,设下祭坛寻求与那绯袍男人和谈……”
扶苏无奈抿唇,极轻极轻地笑了一下,“是阿赤他的作风,不管不顾,随心而为。”
——
迷笛谷陷落于火陵炁阵之时,赤神他为何那般恰巧,奉了天道训示陷入沉睡?
——
扶苏亦是打算献舞赴死之前才堪堪想明白,天道自始至终,便打算保下赤神,那条傻兮兮的小赤龙。
偏偏天道亦十分清楚那条小赤龙的心性,为避开阿赤他插手迷笛谷覆灭之事,毁了神骨,便特意命阿赤他沉睡。
天道保了阿赤,自然不会继续旁观不周山那条赤神蟒,通过试炼,打败正位赤龙,淬神骨,领神位,成下一位赤神。
——
一开始,赤神蟒之命,便也定了。
——
“后来呢?秦绝千年前是如何说服阿赤的?”
扶苏不由好奇,“以我对阿赤的了解,他不高兴了,旁人也别想快活……他可没有丝毫怜悯苍生的神性……”
“秦煊同意了赤神的条件——弃成神机缘,助你入红尘轮回,还有,舍了与你的一世夫妻姻缘。”
扶苏大骇,她先前还困惑不解,秦煊本该在寿终正寝之后飞升,怎还会成天岐皇族?!
原来因由竟是在此,并非秦煊一世帝皇圣君,平定乱世,拯救苍生的功德不够,而是他自己弃了……
只是,她与他,又如何来的一世夫妻姻缘?!
“阿赤,到底做了什么?”
扶苏隐怒,“天岐东南两境的水患,与秦子昭你亦有关系,对么?”
——
她入迷笛谷的第二年,初见阿赤,那条蜷缩在摇篮里的小赤龙。
那时,燃犀之国,大公子,即阿赤同父异母之兄,玄水,起兵造反,欲夺燃犀赤神之位。
忠心的老将军护送幼主逃出,直到躲进迷笛谷,护主的老将军手下全部战死,连老将军都受了重伤。
她从未见过龙,好奇攀着摇篮,伸手指戳了戳那团如火般惊艳的小龙,噗地,那小龙却化成了一个小娃娃。
全身血肉模糊,几乎没有一处好肉,红肉翻滚,肩膀几处伤痕更是深可见骨。
桑树爷爷与阿赤之母,逝去的燃犀皇后私交甚好,因此对待故人之子,桑树爷爷很用心。
然而一连数夜费心诊治,却无法将阿赤从黄泉冥狱抢回来。
万般无奈之下,桑树爷爷恳求她以灵女心头血救那条小赤龙,她瞅着血团子,阻止了纱衣的拒绝。
后来,她时常照看他。
年幼的阿赤还不懂自如掌控赤神之力,大多数时候,桑树爷爷都将他困在人身。
那是白白嫩嫩的小弟弟,像一团柔柔的云,圆滚滚,白花花。
真是对不起他父皇母后为他所取之名——赤焱
……
…………
灵女与赤神自幼相识,是天道布好的命运。
灵女将会与赤神一道,辅助凡世圣君定乱世,得机缘,成不世之功。
但不知道从哪里起,却都乱了。
灵女幼时,阿赤始终无法掌握赤神之力,更多时候,常常被赤神之力烧伤,全身只能缠着白布,露出玛瑙般的眼睛。
灵女不但没有一丝害怕,反而总是很心疼,“阿赤弟弟,我给你呼一呼,这样你就能少疼一点啦!”
小赤神的心里犹如丢进了一块小石子,圈圈波澜,无声散开……
他喜欢灵女糯糯的嗓音,很好听。
常不见她人,便听她糯糯地喊他,“阿赤,阿离来看你啦!今儿纱衣教我做了好吃的桂花糕!我给你装了满满一盒子呢!”
溪涧清流般的笑声由远及近,小赤神化为龙身,盘在屋顶房檐上,远远瞧去,便能瞧见一团雪白向他跑来。
小姑娘提着月白襦裙裙摆,手里还拽着一个朱漆食盒,快有她半个身子高,摇摇晃晃地欢快奔来!
小赤神总是想:阿离她也不嫌累得慌!!每回都跑得这样快,连累他心底也跳得乱七八糟的!!
灵女站在屋檐之下,举着软糯清香的桂花糕,朝他笑弯了一双月眸,“阿赤你快下来吃一块,很甜的!我保证!”
小赤神故作矜持,慢悠悠地游着龙身,甩着龙尾票飘在小灵女面前。
他刚想开口,说一句‘本赤神给你面子尝一口’,却冷不防被小灵女塞了满口的桂花糕。
入口即化,甜而不腻……果然好吃……哼,也就一般般吧,比燃犀老御厨的手艺差多了!!
小赤神口是心非,“阿离,你还需要努力。”
小灵女皱眉,郁闷道:“阿赤你觉得不好吃吗?怎么会呢?纱衣和桑树爷爷他们都觉得很好吃啊!”
“阿离你到底蒸了多少啊?!”
小灵女小手一挥,大有指点江山之意:“咱迷笛谷每个人都有的!!”
小赤神甩甩龙尾巴,摸摸小灵女的小脑袋:“笨蛋!”
小灵女却蓦又追问,“阿赤真觉得这桂花糕味道不好么?”
小赤神龙尾巴高傲一甩,高贵冷艳地点点头,心底却想:若是你可以吃,味道肯定比那桂花糕还要好!
……
后来,玄水派来的杀手一路追杀,不曾停止,甚至潜进了迷笛谷。
那一夜,月黑风高,万籁俱寂,陡然有怒喝声响起,迷笛谷中一片混乱。
“来人啊!!有人要杀阿离殿下啊!!快将刺客拿下!”
“蠢货!!那是来杀小赤龙的!!阿离殿下只是被殃及了!!你们这群燃犀叛臣快放了我们阿离殿下!!!”
迷笛谷众群情激奋,惊雷不断,狂风卷黑云,似有大变。
小赤神闻声赶到燃犀池时,正见为首的黑衣刺客挟持了小灵女,威胁桑树爷爷将他交出。
那群黑衣此刻来自燃犀之国,均为鲛族出身,纱衣这类草木根本无可抵挡。
纱衣执剑跌倒在一旁,桂花树正安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