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侍卫,我会去找二皇兄的,不就是打败莘罗国需要粮草么?”
扶苏冷声道:“我会让二皇兄,还有大皇兄,他们两人在海昏郡大获全胜的!!”
……
…………
回到北山庭斋舍时,卫唤云欢天喜地跑来报信。
“陛下送了北山庭弟子许多东西,扶苏你去看看吧,好吃的,好玩的,都是些很有趣的东西,扶苏你瞧着应该会喜欢呢!!”
扶苏冷冷笑了一声:“我不需要,他根本不配当天岐之主,他根本不配当父亲!!”
夜幕降临,北山庭华灯初上。
扶苏独自一人爬上北山庭斋舍的楼顶,抬眼望去,漫天星辰,发出盈盈微光,甚是好看。
扶苏突然想起最近一次见到二皇兄时,他似乎瘦了很多。
是因为莘罗国在海昏郡的战事,所以都没好好用膳么?
她记得他对膳食要求极其严格,说好听的,是保重自己的身体,说难听点,那便是像个孩子似的挑食。
她到现在还没想通,堂堂七尺男儿,怎会在吃食上如此挑剔。
他不喜酸,不喜甜,不喜咸,不喜辣,唯独,喜欢苦。
苦,让一个厨子做出一桌子苦得要命的菜,这不是砸厨子的招牌么?
他为什么喜欢苦呢,是了,他说过的,她怎么能忘了呢。
那年冬日格外的冷,就连小白都不愿意出去玩。
她一向是怕冷的。
所以那个冬天,过得甚是凄凉,整整一个冬天都躲在屋里烤着炭火,裹着厚厚的棉被子,活像个糯米团子。
她的二皇兄每每处理完他的那些要紧事,便都陪着她窝在屋子里,哪都不去。
有一回,她的二皇兄做了一锅糯米团子甜汤。
盛甜汤时,他的碗是白玉做成的,看着甚是漂亮。
她想,这样的碗盛着的甜汤,想必味道是别有一番风味的。
于是,她偷偷尝了一口,苦得连眼泪都出来了。
他见她这样,忙慌乱的给她漱了口,又喂了她甜枣。
“二皇兄,分明是甜汤,但你的那份为什么是苦的?”
他手上依旧忙着给她喂甜枣,“这对于我来说,已经是甜的了。母亲死后,我便一直这样吃着苦。”
“只有苦,才能让我时时处于清醒,否则怕是连在胤都皇城里长大都是不的。”
她记得,那时她哭得不能自已。
他将她搂进怀里,擦着她的眼泪。
多亏二皇兄好好地长大了,不然她怎么会知道,其实,她也是有喜欢一个人的能力的。
自那日起,扶苏便暗暗发誓,她会为了二皇兄好好研习厨艺的。
她要让二皇兄将来吃着她做的,酸的,甜的,辣的,咸的,都能放心。
“说过要为他洗手做羹汤的,若是不加点紧,怕是便要错过好时候了。”
她站起,却因坐得久了,腿有些麻,站得不稳,一个踉跄,便从顶上落下。
正当扶苏想施法落地时,一双精瘦有力的手臂将她揽进怀中,轻抚人心的低沉声嗓从她头顶落下。
“阿离不怕,没事的。”
扶苏的鼻尖还是酸的,眼眶也红红的,生怕来人瞧见,忙使劲擦了擦。
“大皇兄,怎么会是你?”
扶苏奇怪:“你此时不是该在准备前往海昏郡驱敌么?”
扶苏突然明白过来,她的大皇兄或许,已经与琅琊萧氏达成了联盟。
海昏郡一战,琅琊萧氏的萧皇后、萧远山,针对的,至始至终只有她的二皇兄一人。
“大皇兄,你会按照皇后娘娘的提议,迎娶萧晞为妻,对么?”
闻言,秦穆的手僵了僵,然后,将她抱得更紧。
待两人落地后,秦穆将怀中的扶苏上上下下看了许多遍,待确认她毫发无伤,便要走。
扶苏出声唤住他:“大皇兄,你觉得如今的你好么?我曾经答应你,哪怕没了母亲,亦要好好地活着……不负自己的活着……我答应大皇兄你的做到了……你答应我的呢?大皇兄你可别忘了,你是天岐秦氏皇族之后……”
秦穆刚抬起的脚在空中停顿了一瞬,而后大步向前离开。
扶苏想,她真是跟着二皇兄越久,变得越来来越狠了。
扶苏伸手在脸上抹了抹雨水,“只是下雨而已,很快,便会雨过天晴的。”
卫唤云闻声出门来看,只见瞧见了扶苏快步闪身回房的背影。
卫唤云不由嘟囔了一句:“突然下雨了啊?那么大哥的信鸽会在路上耽搁么?”
……
…………
天岐东境的海昏郡,悄悄没入了一场博弈棋局里。
戴着鬼面具的黑袍男人,如同鬼魅般,时常出没于海昏郡各处。
李沉接到手下人回禀时,一开始还能淡定无视之,久而久之,却终究耐不住好奇心,拦下了黑袍男人。
“堂堂灵枢阁阁主,来我赤茶花楼的地盘,算怎么回事?”
黑袍男人神色冷淡:“并不会妨碍李楼主的生意,但过几日,或许需要李楼主帮个小忙。”
李沉与黑袍男人交情不浅,还是第一次听他开口请他帮忙,顿时来了兴趣。
“是什么?”
“过几日,若是有个着白衣,腕间戴着鸱纹银镯的小姑娘进了海昏郡里,你赤茶花楼的地界,请李楼主看在我的面子上,放过她……若是李楼主肯答应,在灵枢阁与赤茶花楼接下来的合作里,灵枢阁可让利三分。”
李沉惊讶了,忙不迭打探道:“这小姑娘与榛阁主你是个什么关系?竟然惊动榛阁主如此大手笔地护着?”
黑袍男人轻笑:“我的一个小妹妹。”
……
…………
早些年,在秦绝还是黑影卫一员时,曾将灵犀宫的那棵千年老树当做他的床铺。
他时常见到那个小姑娘。
有时候,小姑娘用早膳,他便在老树枝桠里啃鸡腿,旁观小姑娘被姝贵妃教导身为皇族公主,该如何肃穆庄严地用膳。
小姑娘喜欢赏花,他便盘腿在枝桠里,参悟剑道,有时小姑娘来了兴致,亦会跳上一曲舞,伶俐翻然,煞是好看。
小姑娘也喜欢在日头好时,窝在葡萄藤架下午睡。
秦绝常常想,小姑娘的命可真好,生母受宠,位分是贵妃,又得炀帝疼爱。
天岐皇朝最受宠的公主,与他母亲当年,实在是像极了。
那么,这个小姑娘的命运,会像他的母亲一般,被天岐皇权所囚,践踏到泥地里么?
……
直到后来,她将他当做树上做窝的一只鸟,屡屡有了糕点便会分他一碟时,秦绝感受到了威胁。
小姑娘不能继续活着,总有一天,说不定他的所有计划会因为她的存在而功亏一篑。
于是当秦绝手握萧皇后的金钗,悄无声息走近小姑娘时,却发现她正抱着一只受伤了的小猫朝他快活走来时……
秦绝后悔了。
秦绝其实不知道该如何算她与他的第一次见面。
她是高高在上的圣元公主,在宫中,除了她的父皇母妃,她便是最有权势的人。
尽管那时的小姑娘还不懂得什么是权势,什么是富贵,因为她一出生便有了这些。
所以,她不用去争,也便不用去了解,懂得。
她偷偷溜出了灵犀宫,穿了竹青的罗裙,假扮成宫女在宫中各处晃荡。
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捡到的一只小猫,竟然便将脏兮兮的小猫抱进了灵犀宫。
灵犀宫,乃是炀帝宠妃的住处,虽然数年后,姝贵妃从进宫获宠到忤逆被废,沦落为冷宫。
但在整整十多个年头里,灵犀宫始终比皇后娘娘的未央宫还要奢侈。
小脏猫若是想要生活在灵犀宫,它的血统根本不够格。
然而小姑娘却认真地来跟他商量,“你好啊,虽然我们没有见过面,但是我要养一只小猫了,以后请你也多多照顾它好不好?如果它不懂事打扰到你的休息,请你将我挂在树枝上白鹤风筝丢下来,我会送上一份赔礼,再替你好好教训它的。”
一点一滴的小事,渐渐地,秦绝发现他成了像他父皇一般恐怖的人。
他竟然会喜欢那个小姑娘。
除了他自己以外,最先发现这件事的,是小姑娘的生母,姝贵妃。
某日夜里,姝贵妃邀请了他一道品茶。
姝贵妃曾如此和他说过,“我知道胤都皇城里,后宫众人,上至皇后娘娘萧道韫,下至宫女太监,人人口中都将我视为妖姬,魅惑圣上,独得圣恩……她们觉得是我用了汝阳离氏的道术,诱/惑了陛下……其实若能让我选,我是死也不会进到这宫中来的……只是我的身份,哪怕再不愿进宫,又能如何呢?尊贵至极的姝贵妃?”
姝贵妃强颜欢笑,“我没有办法,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阿离啊。”
秦绝起先并不懂姝贵妃所言,直到很多年后,姝贵妃的一封密信,送到了他的手中。
秦绝才知道一切真相,原来,姝贵妃是汝阳离氏族长,云胡老人之女,主掌祭祀,卜卦。
早在年少时,便曾与师兄有过白头之约。
他们两人本来打算成婚,奈何后来云胡老人为了汝阳离氏全族的将来,逼着她进宫为妃。
那时候,她腹中已有师兄的骨肉。
姝贵妃早就计划好了一切,可惜到头来,她当初为之牺牲的家族,还是落得个被炀帝诛灭全族的下场。
她不希望她的女儿再与胤都皇城牵扯上一丝关系。
因而,她将她的女儿托付给他,希望他将来能将阿离送离胤都皇城,远远地送走。
秦绝读信之后,脑中波涛汹涌,最后竟只留下一句,阿离不是他的亲妹妹,不是炀帝的女儿。
……
…………
李沉答应了黑袍男人的请求,亦依照约定放走了那个白衣小姑娘。
但炀帝的耳目却没有。
……
…………
后来,海昏郡的地界,秦穆率领的天岐北境军在东海之滨作战,很是施展不开。
莘罗国几乎将天岐北境军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秦绝与秦穆见了一面。
“你答应我不再靠近阿离,我可以考虑暗中放你一条生路,至于去哪里,我不拦着你。”
闻言,秦绝冷笑着嘲讽秦穆,“天岐战神,如今是为了一己私欲,打算打一场必输的战争么?”
秦穆并未被激怒,他望着灰蒙蒙的天空,风雨欲来,山河飘摇,
“秦绝,阿离根本不愿意留在胤都皇城,若是你选了太极殿上的那个帝位,便注定了要强行将阿离困在胤都皇城里。”
秦穆希望秦绝能主动放手:“难道你想让阿离恨你吗?”
秦绝深感讽刺:“秦穆你就不怕阿离恨你了吗?我可以不要天岐的帝位,但我要带走阿离。”
……
…………
秦绝与秦穆的密谈没有结果,但灵枢阁的手下却向秦绝传了一则消息。
阿离出了海。
——
原本天朗云清的东海在一瞬间变了脸色。
呜呜海风叫嚣着以淹没一切的姿态裹挟着滔天巨浪向扶苏他们的小船极速而来。
豆大的雨滴簌簌落下,似是要要淹没所有!!!
在这样毁灭一切的灾难面前,却有一男子屹立船头,他身穿一袭墨绿长袍,眸色清冷,广袖被风吹得咧咧作响。
斗篷里,满头白发在风雨中略显凌乱。
“吩咐下去,我们下海。”
他身旁恭敬站着的少年,并未有白发男子泰山崩于前,自岿然不动的气度。
少年惊问:“国师大人,若是没了船,我们还怎么靠岸?就凭我们几个人的凫水功夫,怎么坚持得到岸边?”
白发男子指向前方,若是他的记忆没有错乱,离这里不远处有一座小岛。
其他人可能不知,但他却清楚得很。
千年了,整整千年过去了,他找了等了许久,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那个像极了第一抹晨曦的女子,还记得他么?
无意瞧见自己在狂风中放肆飘动的白发,男子不知道为何竟是放下心来。
如今自己的这副样子,怕是见了面,也是不一定记得了。
“国师大人,前面什么也没有啊!”
青衣少年循着男子的视线看去却是灰蒙蒙一片,哪里有师父口中的小岛,石头都没有一个好吗!!
“若是信得过我,便随我来。”
说着,一个噗通,白发男子纵身跃入波涛汹涌的无边大海。
随着他一起入海的还有从刚才起就一直不出声的红衣少年。
船尾还有一白衣少年,见自己最信任的国师大人和最亲密的伙伴相继入海,不一会儿便没了踪迹。
犹豫了会儿,他还是跟着两人的脚步弃了这华丽的大船与正发怒的大海来了个亲密接触。
“哎!你们怎么么都走了!等等我啊!”
被剩下的青衣少年在责骂了一声之后也跳进了海里。
虽说这几人生长的地方离海边不远,平时也学了些凫水之术,但实际和往常练习还是有一些不同,更何况这还是在暴风雨中?
也不知在海水中浸泡了多久,他们身后的大船早已被狂怒的东海碾成碎片,而跟随他们而来的五十护卫全被海龙卷走不知去向。
长夜漫漫,前路一片沉寂,一行人都不知道接下来等待他们的会是什么,只能一直游一直游,就在所有人都筋疲力尽、以为自己即将命丧于此之时,黑幕褪去,第一缕晨曦闯过厚厚的云层投下来,给他们带来了希望。
“小蓝你慢点!哈哈哈!讨厌!不许蹭我。你看,你又蹭我一脸水!臭小蓝,你别跑,看我不揍你!”
带着海腥味的清风带来少女清朗的笑声,体力较好的白发男子循着笑声走去。
毫无预兆,十几只银箭从前方猫茂密的树林里扑面而来,说时迟那时快,他一个闪身堪堪避过了那闪着绿光的银箭。
箭上的绿光让三个少年都心有余悸,就差一点,他们的国师大人就要死在那箭下了!
这究竟是什么地方,看似普通的孤岛,却有沁着剧毒的银箭,甚至暗处还有不知名的机关?
白发少年这才注意到,刚刚疲惫不堪竟没有注意到这岛上以奇门遁甲之术包含太极八卦的演变,将这岛紧紧环绕成铁桶一般的存在,只要稍微行差踏错便是在劫难逃。若不是仗着他的武功,恐怕此时的自己早已是箭下亡魂!
“国师大人!这到底是什么地方?!”青衣少年问。
白发男子环顾四周道:“曾有市井传言,东海深处有一岛屿,岛上遍布金银珠宝,奇花异石,乃是仙人居住的所在。现在情景看来,便是这座岛无疑。”——实际上,却是当年他曾踏足的迷笛之谷,只是后来发生了意外。
说完,他向远处作揖:“在下乃天岐胤都人士,因风暴无意闯入此处,请主人家行个方便,让我们借住一宿可否?”
没人回答他,周围只有树叶沙沙作响,和偶尔响起的清脆鸟鸣声从深浅不一的绿色树海里传出……
白衣少年这时候也缓了过来,开始出主意:“国师大人。我们不如往前走走,说不定能见到人。”
而一向不爱说话的红衣少年竟也开口了:“有人来了!”
“你们是谁?居然能够来到我家?”
参天巨木自动分开一条小道,身着樱红襦裙的女孩儿蹦蹦跳跳从树林深处走来。
她手脚处的衣袖是灯笼形状,乌黑亮丽的头发被绑成两个圆髻,发髻上点缀着些许东珠,因腰间挂着几只小铃铛,走起来叮铃铃叮铃铃响个不停,煞为好听!
晨曦撒在她的四周,柔柔亮亮环绕着她给她添上一件轻软纱衣,加上这女孩儿面色红润,肌肤如水般莹白,白白嫩嫩像极了刚剥壳的鸡蛋,整个人如仙女儿一般!
“好美的女孩儿!”青衣少年赞了一句,谁知却无人应和他,他朝女孩儿挥挥手:“小妹妹!帮帮我们!”
女孩儿看了看散落四周的银箭暗躇,枫哥哥的铸箭技术愈加厉害了!
白衣少年道:“姑娘,你刚才说这是你家。可否请姑娘带我们与家中长辈一见?”
“不可以!”
青衣少年急了:“为什么?!”
“桑树爷爷和枫哥哥出海去了!蒲大哥,蒲二哥追离家出走的嫂嫂们去了!姜姐姐,嗯,对了!她和西允哥哥刚刚离开……”
女孩儿掰着手指头数着,那娇俏的模样让白发男子恍惚了。
从刚才第一眼见到这个小姑娘,他就觉得似曾相识,特别是那双像大海一样的眼睛,更是像极了记忆中的她!
只是怎么可能呢?
难道她是当年幸存的唯一的迷笛谷之人的后嗣?
白发男子突然开口问:“姑娘姓什么?”
小姑娘答道:“我性桑,桑树的桑!”
原来如此,白发男子少许落寞,早该知道的,真正的她,尚未苏醒的她,是阿离。
“姑娘能帮我们到岛上的燃犀池么?”
白发男子此番进岛便是为了一探当年燃犀池的究竟,至于那些煊圣帝的宝物,他根本不屑。
“你说燃犀池?没有燃犀池了。”
小姑娘摇摇头:“桑树爷爷说燃犀池随着赤神的羽化,已经干涸了,以后再也不会有了。”
蓦地,想起什么,小姑娘好心提醒白发男子:“你们还是赶紧走吧,桑树爷爷不喜欢岛上来外人的。”
“若是让他知道了你们上岛,你们怕是再也回不了家了,会被桑树爷爷当做养分吃掉的。”
白发男子并不怀疑小姑娘所言,当年那场意外,他被迫离开迷笛谷时,燃犀池便已经有了衰退迹象。
如今干涸,似乎也是在情理之中。
而且他还带着这三个孩子,若这三个孩子有个闪失,胤都皇城里的那些人会疯。
“那么,是否可以请桑姑娘帮忙,带我们回到岸上?”
小姑娘认真想了想,“可以是可以,不过想要出海必须得到船令,可出海的船令在姜姑姑手上。因姜姐姐的事情,姜姑姑了禁岛令,我绝对不可能从姜姑姑手里拿到船令的。”
桑姑娘摊了摊手,表示爱莫能助。
姜姐姐私下出岛惹上了一堆不该惹的人,害她被姜姑姑看贼一样地看起来。
要是她去拿船令,说不定姜姑姑会直接将她关起来呢!!!
“……咦……有了!!!”
桑姑娘拿起挂在脖颈上的哨子朝着远处一吹,哨声清亮高昂好似直达天际的一曲颂歌。
红衣男子眯着眼看她,刚才没有注意,此时仔细观察才发现,她身上的铃铛竟是佛山玉做成,白无暇,净纯粹。
传闻,佛山之玉乃汝阳离氏先祖发现,若得上那么一小块便可驱邪除魔,趋吉避凶!
可这女孩儿竟只是拿来做铃铛!
“小蓝!快过来!”
听到女孩儿的欢呼声,红衣少年猛然醒过来。
只见,无边无际海浪滚滚中,一头大鱼跳跃着朝他们过来,准确点说是欢天喜地地奔着桑姑娘而来。
桑姑娘温柔地拿脸颊去蹭了蹭大鱼的脸颊甚至还亲吻了一下这鱼的尖嘴!好一会儿,她热情地向他们介绍自己的好朋友!
“这是豚,也是我最好的朋友小蓝,待会让它们带你们回家!”
似乎看出了他们的怀疑,桑姑娘认真解释:“你们坐到它的背上去,它会带着你们回到岸上去。不过你们可千万别乱动,它有时候脾气不好。”
桑姑娘招呼小蓝,率先爬上小蓝的背部,做了示范,“你们就这样上来!小蓝,加油加油哦!回来的时候,我给你摘梨子吃!”
说着,桑姑娘又低下头从腰间将一只小铃铛摘了下来,“你们把这个带在身上,如果遇到了鲛鲨哥哥,就摇一摇,它们就不会攻击你们了!”
“什么是鲛鲨?”青衣少年问。
“鲛鲨哥哥和小蓝长得很像!”
“蛟鲨被称为海狼,嗜血食肉凶残至极,身长可达五十四尺,没想到,这片海域竟也有。”白衣少年解释。
“蛟鲨哥哥是姜姐姐的好朋友,和姜姐姐一起来家里做客的,只不过蛟鲨哥哥脾气不好啦!”
眼前少女微红着脸,自从上了岸便一直沉默的红衣少年眯着眼,开口问桑姑娘:“这种连人都吃的混账,只是脾气不好?”
“吃人?”
红衣少年不再说话,一时间场面尴尬了不少。
白衣少年忙出来打圆场,“这座岛有名字吗?我们刚才在船上都没看见。真是神奇。”
“这是留离岛,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叫这个名字,是桑树爷爷说的啦。但是你说的看不见岛上的石碑,我也不知道你们为什么瞧不见,我虽然很少出去,但每一次都可以看见啊!”
白衣男子蓦然笑了起来,笑到最后,竟是笑得有些凄凉。
“谢谢小姑娘的出手相助,这是谢礼。”
那是一块玛瑙,红艳艳如血娇媚,被男子从腰带上扯了下来,摊在桑姑娘面前。
“我们能见面,是一种缘分,也算是见面礼。不值钱的东西,收下吧。”
桑姑娘没有接,摆摆手,正欲开口的时候,海面上突然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
“你们快走,不然真的就走不了啦!小蓝!”
小蓝的皮肤奇怪,几个人以骑马姿势坐上上面,颇有种诡异之感。
桑姑娘摸摸小蓝圆溜溜的脑袋,弯下腰在它额头上亲了一口,发出吧唧一声响。
“早点回来~小蓝~”
……
…………
东海之滨,海昏郡郊,此时接近黄昏,波光粼粼的海面覆上了一层浅纱衣,朦朦胧胧似真亦幻。
白衣少年抬眸望去,海天相接处,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那么难以置信。
青衣少年蹲在地上,愤愤的卷着衣袖,嘴里还念叨着:“那只大鱼的脾气哪里是不好啊!分明是十分一百分一万分的不好!晃来晃去的,把我胃里剩的那一点点食物都晃出来了!”
红衣少年抖抖身上的水珠,看向白衣男子,面无表情:“师父,咱们回去吗?”
此处的四人便是之前进了留离岛的那几人,桑姑娘派小蓝送他们赶在风暴再次来临之前回到了陆地。
而红衣少年口中的师父,发丝凌乱,一双冷目牢牢盯着远方水面,若有所思。
“我听说这世上有一种人,能通过灵力控制飞禽走兽为己所用,但这不是传说吗?那个小妹妹居然可以做到?太神奇了吧!”青衣少年顿了顿,想起什么,激动道:“小轻你说,她会不会是仙女哇?”
“她是不是仙女我不清楚,但她很不一样。我总觉得,我见过他。”
听他这么一说,白衣少年也点头道:“我也觉得在哪里见过,可我从没有到过那个地方,这就很奇怪了。”
青衣少年小珉问:“师父,您认识,那姑娘的家人么?”
白发男子布满血丝的眸子里,蒙上了一丝不明神色:“今次回去后,对任何人,都不要提起那座岛的事。如有人问起,便说我们在海面上飘行,被鱼户救了。”
三个少年面面相觑,不约而同沉默了。
不远处突然喧闹起来,少年们抬头看去,一群人往这边走来,身着统一的天岐北境军军服。
领头的是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壮汉,一见到白发男子,立即双手抱拳行了个军礼:“国师大人,下官天岐北境军副将陈伏,陛下命我等在此等候大人归来。”
“陛下可好?”
陈伏看着一旁的三位少年,为难道:“国师大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白发男子挥了挥手,“但说无妨。”
“下官离开皇宫时,陛下,吐血不止。”顿了顿,陈伏又添上一句,“皇后娘娘正陪在太极殿。”
广袖长袍被海风吹得猎猎作响,白衣少年急了,“师父!咱们应马上回胤都皇城!我……”
手掌摊开,白玉铃铛静静躺在手心,盈晕着柔光。
算一算,他们师徒四人从胤都皇城出发,一路南下,直至到了那座岛上,已过了大半年。
这大半年里,他无时无刻不在想,若真能在那座岛上完成他的计划,待见了那人,自己该与她说些什么?
问她这些年是否过得好?
再者心悸的毛病还会犯吗?
亦或是替千年前,那个在太极殿内撑着一口气苦苦等着临终前能再见她一面的那人,问上同样的一句,能否原谅他?
……
…………
千算万算,白发男子愣是不愿意去承认,她根本不会愿意再见到他们这些亲手将她的一切埋葬的刽子手。
“也好……也好……”
白发男子喃喃:“……宿命罢了,不必强求。”
……
…………
胤都皇城将风雨满城,强求她出现,最终不过是在危机累累的帝位上,再添一桶油加一把火而已。
男子随手一扬,铃铛便飞了出去,没入海面,消失的无影无踪。
青衣少年急了,嚷道:“师父!你不要给我啊!这么好的东西,我拿回去逗圆圆啊!圆圆老是不听我的话,我每次想抱抱它,都被吼!”
想起脑海中的画面,红衣少年扬起嘴角,“小珉,我从没觉得你的名字如此适合你。”
“什么?”
“傻儿。”
小珉怒了,“你才傻!!你别以为我不会打你!”
“哦?”红衣少年饶有兴趣道:“那你倒是试试啊。”
这话一出,小珉微红了脸,“哼!总有一天我会全部找你算清楚的!”
“我等着。希望别让我等太久,不然我会不耐烦的。”
“哼!我一笔一笔记着呢!你最好给我记住了!等你输了,便要喊我一声二哥!!!”
少年你一言我一语的你来我往互不相让,男子看向陈伏,吩咐道:“烦请陈将军为我们备几匹快马,尽量尽早回宫。还有,我们回宫这件事,要保密。另外,你再找个骑术好的,快马加鞭将这虎符交到驻扎在海昏郡的大殿下手里,千万记得,不要让任何人知道这件事。”
“国师大人可还需要下官做些什么吗?”
白发男子收回远眺视线,淡淡的开口:“不得让二殿下靠近天岐北境军一步。”
陈伏抱拳,道:“是!大人!”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