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我现在的脸,夫人您还没有见过吧?”
猩红几滴的血目微转,目光一寸寸扫过扶苏全身,最后落在紧握扶苏肩膀的指掌,巨蛇妇神色里闪过一丝怨毒。
“夫人您睁开眼睛好好瞧瞧我吧,我现在这张脸如何?漂亮吗?和您比起来,会更漂亮一些吗?”
会是她遗失的记忆里,遇见过的人吗?
脑海中不断闪过那一张艳丽的脸,美则美矣,她却总觉得有一丝违和感……除此以外,倒是的确眼熟……
这一条巨蛇妇显然对她并无善意,她们之间有仇?她做过什么对不起巨蛇妇的事情吗?
要真的再仔仔细细,好好打量一番吗?可那是蛇啊!全身布满鳞片,软乎乎,会咬人的蛇啊!啊!啊!啊!!!
咬咬牙,豁出去了的扶苏哆哆嗦嗦地又探出了头,结果这回被黑袍男人一掌遮住了眼睛。
视线里一片漆黑,鼻尖却萦绕着男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木樨香,很好闻的味道。
“榛阁主?怎么?”
先前不觉得,此刻将人抱在了怀里,才切切实实感受到,这些年她究竟瘦了多少,他单手便可以将她牢牢抱在怀里。
捂着怀中人的掌心,好似有一把小扇子扑闪扑闪地挠,挠得他心底都有些痒了。
黑袍男人嗓音沉了沉,哑声道:“别勉强你自己,我来处理。”
“你又不认识这一条蛇,你盯到天荒地老也无用的!”
扶苏无奈,耳边却传来巨蛇妇的一记嘲讽笑声。
“呦,十年了,榛阁主您还在呀!!上次见面,有穆侯大人陪着夫人,您连夫人的手都碰不到呢!!现在穆侯大人死了,您竟代穆侯大人将夫人抱在怀里了,这十年将夫人伺候得挺好呀!!您俩成亲了吗?”
扶苏怒斥:“你究竟是谁?!”
巨蛇妇朱唇勾起,笑嘻嘻道:“夫人您可真是贵人多忘事呀!也对,穆侯大人一死,您身边怕也不缺新人呦!”
想到什么,巨蛇妇又疑惑地添了句:“但您这回怎么口味变了,连这种涂脂抹粉的粉衫小倌也吃得下口呢?”
毫不掩饰对扶苏的讥笑,巨蛇妇一双怨意深重的血红蛇目,来回打量着裴卿卿、黑袍男人,不屑笑道:“夫人您觉得,人死后有灵魂吗?九泉之下的穆侯大人,知道您给他戴了一顶又一顶的绿帽子吗?他可是为您才死得那么惨的呢!!”
十年来,无人胆敢在她面前提及那人。
如今却由一条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怪物道出,扶苏怒而掰开黑袍男人的手,冷眼直视那一条讥笑的巨蛇妇。
“不管你是谁,你都不配在我面前提他!!”
莫名其妙被嘲讽了一顿衣着,粉衫又怎么了,他爹娘都管不着,轮得到一条怪蛇来说三道四!!
裴卿卿气得叉腰,附和道:“你得了吧,一条怪物!!连手都没有,还敢到老子面前指手画脚!”
“我如今这一副身子……”
哈哈哈几声尖锐笑声,巨蛇妇嘶嘶吐着猩红信子,笑得阴阳怪气。
“又是拜谁所赐呢?”
说话间,扶苏已从黑袍男人怀中跳下,踉跄了两步,才勉强在巨鸟背翼上站稳。
黑袍男人伸手欲扶她,却被她一挡手,无声拒绝了。
皓腕纤细,扶苏猛一挥手,鸱纹银镯倏地幻化成一柄墨银软剑,剑身银辉如月,浮动着丝丝血色鸱纹。
黑袍男人深眸微眯,盯着扶苏手中墨银软剑,银剑如它的主人一般,瞧着似烟若皓月,温柔无害,骨子里却锋利无比。
“你拿出证据,否则,休怪我手中剑锋无情!!”
“你为了取得奴兰国的城防布局图,让我做内应,去爬奴兰国主的床!!”
“扶苏夫人呐!我不想去的,若不是你逼我,我不至于落到如今这种田地,你知道被千刀万剐的滋味吗?伤口抹上蜂蜜,被蛇虫鼠蚁啃食的滋味,你试过吗?你明明知道我要死了,可你却不救我!你见死不救!!”
巨蛇妇竟流下血泪,怨到极致,恶狠狠咒吼,“你要帮穆侯大人,为什么你自己不去爬奴兰国主的床呢?!”
“…………”
扶苏脸色惨白,巨蛇妇死死盯着她,一脸嘲笑,她却想不出任何反驳的话……
实际上,连自己究竟有没有做过,她都不知道。
然而,盗取奴兰国的城防布局图一事,扶苏猛地想起,媚娘曾提及过,刚刚创立昭阳府时,她的确曾化名潜入奴兰国。
媚娘也说,算算时间,那时候恰好,正值奴兰与天岐关系最为紧张之时,胤都当时在凉州屯兵三十万,奴兰也倾举国之力,大有与天岐一战决生死的苗头。而天岐三十万大军的统帅,正是那人……还有如今皇权在握的岐帝秦绝。
她真的,为了帮助那人赢得凉州之战,对她派出的间谍见死不救吗?
黑袍男人从凄厉的血红蛇目中收回视线,转身将他失魂落魄的小乖搂进怀里,抬手轻轻捏着她的后脖软。肉,哄孩子似的温声哄道:“你是什么样的人,旁人或许不清楚,但小乖你自己是最清楚的。”
“小乖心可软了,连我是好是坏都不知道,却能出手相救,若是自己人有难,怕是你连命都能豁出去。”
扶苏错愕仰头,注视着黑袍男人,男人却俯身将她紧紧摁进了胸口,和着男人沉稳有力的心跳声,她听见他低声哄她。
“我信你不会见死不救,你一定有你的原因。”
“夫人您总是那么招男人疼爱喜欢啊,十年前如此……十年后,夫人您依旧魅力不减呢!!”巨蛇妇扭动着庞大蛇身缓缓逼近,怨意森森盯着扶苏:“哪怕您做了多么可耻,自私,夺人所爱之事,他们总不分青红皂白地护着你啊!”
一道剑光袭来,巨蛇妇躲闪不及,下颌处竟生生被黑袍男人那一道剑光削掉一层肉,露出森森白骨来。
十年来未曾有人伤过它一丝一毫,却被这榛阁主毁了它精心挑选的,最喜欢的一张皮,巨蛇妇又痛又恼!
“你!!”
话未出口,黑袍男人掌中三尺青锋,如他一般寒光凛冽,杀意森森,“我不护着她,难道护着你?”
巨蛇妇突地顿在了原地,它见识过黑袍男人露出那种眼神后的剑息,昨夜就是差点被他所俘。
眼睁睁地看着巨蛇妇扭动着庞大身躯,那种从骨子里透出的害怕卷土重来,扶苏胃里猛地一阵泛呕,直吐出了血丝。
“扶苏你没事吧?别跟这怪物一般见识啊!!”
裴卿卿记忆中的扶苏,向来天不怕地不怕,却从未见过她这般怕过一样东西。
再想想这些年一箱箱银子送出去买药材,姜姑娘熬了那么多汤药,好不容易养回来的身体,一见巨蛇妇,瞬间打回原形。
因苦楝院落被毁,裴卿卿本就怒火中烧,眼下幕后凶手主动撞到他面前来,等于撞上了裴卿卿枪口。
“握草啊!你谁啊你!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你单纯就是羡慕嫉妒恨吧你!!”
“就你这种人不人蛇不蛇,不知道算个什么东西的东西,哪里比得上我们昭阳府府主!!我们夫人貌美有财,夫人有多好,只有我们昭阳府的自己人知道就好了!!你一面之词,又没有人证物证!!凭什么要相信你一条蛇说的蛇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