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台上,千年前的秦子昭,亦是皇族秦穆,花费数年,在阿离被秦煊囚困于摘星楼的轮椅之时……
秦子昭终于找出了陵光山谷萧长老反叛的真相,亦将迷笛谷被屠戮的真相调查得一清二楚。
然而,秦子昭却选择掩埋了一切,任凭阿离深陷仇恨泥沼无可自拔,冷眼旁观着阿离无所不用其极地报复秦煊。
戏台之外,定州烟淡田水阔的常江江面,彩绸飘飞,华灯初上的画船之上,扶苏却痛得在秦绝怀中打滚。
她想起来了……秦煊,秦子昭,离道长,萧离……她全部想起来了……
如同蛇山地宫深处,赤神蟒曾对她施以提醒一般,她便是阿离,是天岐青史之中所记载的……
煊圣帝所遇见的,下山历练的汝阳陵光山谷一族,道门离氏族长,离扶苏。
扶苏只觉得荒唐可笑,痛到极致的哭腔,揪着秦绝的袖角,气若游丝,喃喃低声自问。
“千年前,天岐储君之争落幕,嫡长子秦煊登基为帝,史称煊圣帝……后来,煊圣帝遇见了汝阳陵光山谷一族少族长离扶苏入凡世历练……离道长与煊圣帝成为好友……离道长被煊圣帝尊为天岐皇朝一国之师……离道长开汝阳离氏道门……”
“离扶苏,当年你有没有想过,千年后的青史,会如此将你记载在,秦煊的一生之中啊……”
——
迷笛谷的法器断肠千针,阿离活生生从血肉中剥离出了一个完完整整,活蹦乱跳的陵光山谷离氏扶苏。
自那之后,摘星楼中,深受煊圣帝荣宠,狐媚惑帝的璃贵妃……
天岐北境军中,助天岐大败奴兰国赤鳞铁甲大军的汝阳离氏离道长……
“分明是同一个人啊,我们分明是同一个人啊……”
扶苏活生生呕出血来,唇角殷红,秦绝将颤着手将她死死揽在怀中,哄小孩似的,温声哄着:“是我错了,是我错了……我早该想起来的……你别这样吓唬我,你别哭了……小乖,你要什么……我都答应你……朕都答应你……”
——
煊圣帝六十七年仲夏,天岐与奴兰决战,离道长随天岐北境军参战。
煊圣帝六十七年冬至,天岐大败奴兰,离道长归汝阳陵光山谷,自此避世不出。
煊圣帝六十七年除夕,天岐煊圣帝宠妃璃贵妃病逝,帝令封闭摘星楼。
——
然而,天岐《煊圣帝本纪》所载,却并非阿离与秦煊的最后一面。
——
当一轮春夏再过时,天岐皇朝煊圣帝生辰即将到来,大陆列国皆派出使臣前往天岐胤都皇城恭贺煊圣帝生辰。
在天岐东境,碧波荡漾的海面上,一艘华丽官船正缓缓行驶。
案板上,有一白衣女子静静站着,青丝飞扬,月白罗裙衬出她玲珑身段,恬静又清冷。
“秦煊,该是了结之时了。”
船行了两日,到达天岐胤都皇城时,已是秋日之深。
天岐官员安排莘罗国使臣一行人在胤都驿馆住下。
驿馆三楼,白衣女子收到一封信,[阿离,等我,别做傻事,我有事与你说。]
秘信来自秦子昭。
却是已来不及。
数月前,当她重新离开轮椅,站起来的一刻,便已彻彻底底来不及了。
白衣女子提笔为秦子昭回信,细细装进竹筒里,走到窗口将云雀放飞。
云雀绕着她转了转,便扑腾着翅膀,在浓墨画成的夜幕下,愈飞愈远,最后消失不见……
数日后,煊圣帝在临水瑶宴请百官及各国使臣。
此番帝寿之宴,煊圣帝特意允了几位肱骨大臣携带家眷参半宴。
临水瑶前的马路,香车宝马,人语马嘶,攘来熙往,云鬓金钗,罗裙纱巾,盛况空前。
白衣女子坐在舞女花车上,进了临水瑶。
“陛下到!!”
尖细唱喝声响起,白衣女子与身旁的女子一齐俯身跪拜。
似感到一道锐利目光在她身上冷冷打量,白衣女子僵直了背,然而很快,那道又重又沉的冷厉目光却又移了开来。
白衣女子刚松了口气,却又受到另一道视线的打量,直到……
煊圣帝烟嗓低沉,“众位爱卿平身,今日宴请,不分尊卑,以酒论友!”
万人跪拜,山呼万岁,白衣女子喃喃低声:“万岁?凡世之人,怎可能万岁……”
煊圣帝领着宾客入座,打量她的狠厉视线也随之消失……
感到四周静了下来,媚娘扶起白衣女子,“你腿脚不好,早点去歇着吧,等到了我们献舞,我再唤你!”
经过刚才那一出,心衣已被汗水浸湿,白衣女子觉得浑身黏腻,自然答应。
“那便多谢媚娘了,我去换身衣裳,待会你来叫我。”
“去吧去吧,瞧你那脸色苍白的样,喝点糖水,再补点胭脂,待会上台,陛下瞧着也喜庆点!”
白衣女子应了声是,转身回屋。
酉时一刻,终于轮到莘罗国舞姬上台。
媚娘疑惑的问了白衣女子一声,“扶苏你怎地还戴这个?”
白衣女子已换上了一身火红罗裙,闻言,抚着脸上白纱,低声解释道:“我脸色不好,怕坏了这热闹的氛围,这样挺好。”
闻言,媚娘并未多想,只催促道:“依你,咱们快些走吧,待会给陛下献舞便要迟了!”
锁离台上,一白衣女子身姿曼妙,红衣如火。
她面罩白纱,时而云手轻举,时而折腰扬眉,五指在空中慢慢如花般合拢,水袖轻甩,飘若舞凤,婉若游龙,泠泠生风。
吟唱之声既如大小玉。珠落玉盘,清脆;又似深山里流泉幽咽,悠扬;舞歌相和,竟是出奇的契合。
随着尾音落下,女子的一曲舞,也在满天白色雪花中,定格。
雪花晃晃悠悠贴在女子裙摆上,如同绣上朵朵白梅,衬得女子更加风华倾城。
此景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
这一幕,在很多年后,被许多文人墨客,用各式细腻,婉转的笔锋,记载下来,[月尽冬离夜,此乐竟逐寒。]。
然而此时,高座之上,煊圣帝隐在长袖之下的手,紧紧握着,指尖泛白。
突然,一声尖叫,不知是哪个眼尖的人大喊道:“血,流血啦!”
文武百官,外朝使臣,纷纷偏头看去,只见洁白纯净的锁离台上,竟满是鲜红的血,那舞姬不知从哪拿出银针,合着血,射向百步之外的煊圣帝。
“救驾……杀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