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悄无声息地潜入宰相镇,在奴兰国地界之内撒野,扶苏决定扮成云瀑商旅。
也是凑巧……
先前,扶苏因喜欢听云瀑商人在凉州各大花楼里讲故事,对天岐北境之外的云瀑国,她也算有些认识。
若需提及云瀑的风俗人情、奇闻异事……扶苏自认,有她在,不至于穿帮。
而且,‘云瀑商旅’入宰相镇的时机也正好。
老猎户两日后,需得前往宰相镇酒楼,交付早前定好的一批肥鸡。
……于是乎……扶苏探查宰相镇的计划……便成型了。
两日后,‘云瀑商旅’准备好了所需一切。
临行前,为防万一,扶苏特意给留守老猎户家的裴卿卿、小狐狸,留了两道护身黄符。
只是,扶苏觉得很奇怪,她不过是去一溪之隔的宰相镇查探点消息,此行还有黑袍男人随身保护……
裴卿卿却一脸欲言又止,忧心忡忡……仿佛宰相镇此行,于她而言,是涉及生死的大负担。
“裴卿卿!”
扶苏单刀直入:“你有话直说,别藏着掖着,你知道我最不喜欢猜谜了!!”
裴卿卿扫过一圈柴屋周遭,确认黑袍男人不在,刻意凑到扶苏耳边,小声地问:“扶苏啊,你最近感觉,还想吐吗?”
吐?
扶苏突然想到了几日前,她将鸡汤里的白玉蕈误认成长虫,被吓得蹲在柴门边,吐得天昏地暗……
……不管裴卿卿究竟为何莫名其妙提及此事,反正,她被一虫子吓到,有够丢人……
“哈哈!没有啊!怎么了吗?”
故作镇定,遮遮掩掩,扶苏那模样,分明就是隐瞒了他一些什么!!
思及此,裴卿卿更加坚定了小狐狸的话,不放心地扶苏手里塞了个瓷瓶,语重心长地叮嘱。
“这一回前去宰相镇,出门在外,虽然有榛阁主随行保护……但是扶苏你也知道的……你总是很倒霉。”
倒霉?
扶苏:“???”
“所以啊!扶苏你千万要小心!!”
裴卿卿只觉得如何叮嘱也不够详细,越说越多:“若是你遇到难题了,千万别自己一个人硬生生地往前冲!怎么说呢……榛阁主也是有一部分责任的……扶苏你呢,就好好的,放心大胆地依靠着榛阁主就好了!!
老父亲心态的裴卿卿,不怕死地拍了拍扶苏的肩膀,“放宽心,尽量当成是一趟快乐的游历,好不好?”
听裴卿卿奇奇怪怪地唠叨了一大堆,扶苏反而越听越不明白……
正欲问个清楚,但老猎户那厢已经套好马车在催促了……
扶苏只好赶紧摆手向小狐狸与裴卿卿道别,随口答应:“知道了!但裴卿卿你也得帮我一定照顾好小狐狸啊!!”
……小狐狸要是在她手里被弄丢了……她可不敢面对秦绝的恐怖报复,她承担不起那个责任呦…………
裴卿卿认真点头,严肃地目送扶苏与黑袍男人,还有老猎户一行‘云瀑商旅’的马车,渐行渐远。
同样被扶苏勒令留守老猎户家,并且受裴卿卿严格看管的萧虑,此时才刚刚吃完早饭……
溜达到裴卿卿身边,萧虑顺着裴卿卿目光望向山道尽头,奇怪地问:“裴卿卿你喊榛阁主的那个黑袍男人到底是谁啊?秦扶苏怎么跟他关系很好的样子……除了穆候,我还没有见过秦扶苏跟谁能够说说笑笑,活像个小姑娘似的。”
“我们扶苏哪里不像是个姑娘了啊?我告诉你啊,整个凉州,就数我们扶苏模样最好看了!!”
裴卿卿瞅了萧虑一眼,默默地翻了个大白眼,反问道:“萧大公子,我看你眼神才真是不好吧?”
“我也就奇怪一句,裴卿卿你突然发火做什么啊?”
萧虑眼珠提溜一转,笑着揶揄:“裴卿卿你是不是喜欢秦扶苏啊?”
“萧大公子!我看以后直接喊你萧瞎子好了!!我和扶苏,那可是过命的交情!!”
“哦!”
瞧裴卿卿突然严肃瞪他,萧虑也不敢继续口无遮拦,两人默默对坐半晌,萧虑觉得好没意思。
偏偏,他只能困在裴卿卿两步之内。
秦扶苏临走之前,为了防他,特意在他身上下了一道纹络奇怪的黄符。
据秦扶苏警告他,此符一旦种下,但凡他离开裴卿卿两步之外,便会肠穿肚烂而死。
如此邪门的符诀,萧虑原本是不相信的。
同窗数年,秦扶苏的本事他还不清楚么……怎么可能会这些高深的道术符诀。
他不信邪地走了两步,结果……
正准备踏出第三步时,一阵剧痛从腰腹传来,仿佛有千斤重的铁锤一下又一下地砸在他身上,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可是等到裴卿卿扭头发现他一副快被折磨死的样子,慢悠悠朝他靠近了一步之后……
狠狠砸在他腰腹处的大铁锤,竟然神奇般地消失了。
萧虑不信邪地又试了两次,两次的结果都是一样……因此,大丈夫能屈能伸……
他是再不敢……拿自己的身体去试验扶苏下在他身上那一道黄符,杀伤力究竟有多厉害了。
然而,被困小小的猎户院子,百无聊赖……萧虑总想着搞点事情玩玩,比方说……
“裴卿卿……你上回不是好奇,秦扶苏和我到底是什么关系吗?”
萧虑得意洋洋地笑:“你现在还想不想知道啊?如果你还想知道的话,我可以勉为其难地告诉你一下。”
裴卿卿敷衍地回:“……好啊,你说,我听着呢。”
顿了顿,突然回神的裴卿卿,方才反应过来,一直在他耳朵边絮絮叨叨,老嬷嬷似的萧大公子究竟说了什么。
“你等等!”裴卿卿一蹦三尺高,激动道:“我去拿个纸和笔!!!”
一阵风吹过,一阵风又吹了回来,还带来了两个听众,小狐狸和他的好朋友大公鸡。
“说吧!”
裴卿卿摆好纸笔,以作随时记录,催促萧虑:“记得捡有意思的说哈,没意思的就别浪费我时间了。”
有意思的?
萧虑想了想,他和秦扶苏认识的时间实在是很长了,一下子,反倒不知道从何处开始说起。
“裴卿卿你来问吧,你想知道什么?”
裴卿卿咬着狼嚎笔头,认真思考了好一会儿,才问:“那你先说说,你那日被榛阁主拎回来,一见到扶苏,为什么一脸见鬼的惊恐?还说扶苏化成鬼了都要缠着你,是对你念念不忘?先说这两件事,后面我想起什么了,你再补充。”
萧虑倒也真配合,回道:“裴卿卿你还说你和秦扶苏是过命的交情呢!你知道她姓什么吗?”
萧虑这一问,裴卿卿下意识想反驳……他当然知道啊……扶苏嘛……他们认识快十年了,十年来,他都是这么喊。
仔细一想想,裴卿卿又觉得不对……他喊的是扶苏……但是萧瞎子一见到扶苏,喊的是——秦扶苏。
“萧瞎子你想说的是……”裴卿卿顿了顿,犹豫着问,“我们扶苏,姓秦?”
‘秦’可不是一个满大街,随随便便都能遇上的姓氏。
天岐皇族之姓,便是‘秦’。
而且,据他所知,天岐皇朝虽说历经上千年,但每代天岐皇帝的子嗣都颇为艰难。
这种尴尬的情况一直持续到了先帝,也就是天岐炀帝,才算稍微有了些许改变。
炀帝后宫妃嫔众多,一下生了八个儿子……对于炀帝的祖宗父辈们而言,已经是一个很了不得的数量。
因此,天岐皇族,人数很少。
若是一个人以‘秦’为姓,那么这个人一定跟天岐皇族有着剪不断理还乱的牵系。
萧虑见裴卿卿神色凝重,愈加得意,挥着健硕臂膀,努力啃着嘉娘送来的鸡腿。
“嘿嘿!裴卿卿你想不到吧,秦扶苏没告诉你,她是炀帝的公主,封号圣元吗?”
裴卿卿眉头皱得更紧,冥思苦想:“圣元?我不晓得什么炀帝的公主,但是‘圣元’这两个字,我好像在哪里听过?”
“哎呀,你当然是听过的啦!!”
萧虑解决了一个鸡腿,抹抹满嘴的油花,嘲笑裴卿卿,“岐帝陛下的年号,不就是圣元两个字嘛!!”
裴卿卿瞳孔地震!
难怪他觉得耳熟,没错,就是岐帝的年号,今年是圣元十一年来着!!
“萧瞎子!你先别吃!”
裴卿卿整盘端走萧虑的鸡腿,满是不解地问:“我记得你昨日指着我们扶苏夫人说漏嘴,说‘秦扶苏’是病逝的!也就是圣元公主是病逝的……岐帝陛下用一个病逝公主的封号,当做他的年号,不觉得……”
裴卿卿不敢冒犯胤都太极殿的那位岐帝陛下,特意放低声音,“不觉得……有点晦气吗?”
“裴卿卿你也是这么觉得的是吧!”
萧虑双眼放光,频频点头,一脸终于见到知音的欣慰:“当初太极殿上,满朝文武都觉得圣元这两个字,很不详!!”
当年他因附和谏台司的赵司丞说了一句不合适,就被岐帝陛下找借口陷害,贬去洗皇城所有恭房!!
萧虑为了强调当年的憋屈,手中一只鸡腿被他挥出了拔剑起舞的架势:“岐帝陛下若用圣元做年号,之后的青史上要怎么记?咱们天岐老百姓提起岐帝陛下的圣元年号,肯定会跟另一个病死的公主作比较啊!”
萧虑长长叹了口气,“这一个明君岐帝年号,一个病死公主封号,这两人就牵扯不清楚了啊!!”
“谏台司那些老学究连连上折,义正言辞,差点就一头撞死在太极殿们口的龙柱上!!”
萧虑当年亲眼目睹了向来面无表情的岐帝陛下只说了一句,满朝文武便连一声都不敢吭了。
——“今日若哪位爱卿,愿死谏为君,朕便成全了他忠臣之名,赐他全族陪葬。”
小狐狸听得一愣一愣的,听半天也没听懂娘亲口中的萧大公子究竟在说些什么。
倒是大公鸡一直在他怀里扑腾,好像要往禁锢顾渲的那间柴屋里头冲,也不知道柴屋里有什么吸引它的。
裴卿卿删繁就简,一一记录下来,继续问道:“那第二个问题呢,你为什么诬陷我们扶苏对你念念不忘?!”
思及此,裴卿卿就郁闷得很,对萧虑是止不住的嫌弃:“萧瞎子你瞧瞧你自己好嘛!白长一身腱子肉,却被榛阁主揍得都快缩成球了,还被榛阁主一条绿藤就给牵了回来!!你说你丢不丢人?!还敢乱说我们扶苏对你有意?!”
“那我也不想的啊!!”
提起此事,萧虑就特别委屈,大吼道:“你说的那个榛阁主,我就没见过剑道修为那么强悍霸道的!!”
萧虑辩解:“穆候他活着的时候也没有那么厉害啊!!而且我怎么了?你个乡下土包子,你知道胤都的抱花楼吗?抱花楼一年一度评选胤都美男子,我可是每年都排第五的呢!我堂堂琅琊萧氏大公子,秦扶苏喜欢我有什么奇怪的!!!”
裴卿卿怒:“那你说,我们扶苏到底是怎么喜欢你的?”
“我们少年时,都在北山庭修习。”
萧虑沾沾自喜:“秦扶苏作为炀帝公主,她入北山庭的那一日,太傅为了表示对公主殿下的尊敬,特意从北山庭挑选了几个弟子去帮忙公主殿下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顿了顿,萧虑抹抹鬓发,挺直了胸膛,骄傲道:“裴卿卿我告诉你哈!!我就是其中之一!!!”
见萧大公子自我感觉如此优越,裴卿卿差点被气笑,正准备讥笑一番,小狐狸却终于听懂了一件事,忙赞同起来。
“是的是的!娘亲说过,不管做什么事情,都是要把合适的人放在合适的位置上!!”
小狐狸高兴道:“萧大公子,你吃这么多,块头这么大,力气一定也很大,帮娘亲帮东西,最合适啦!!”
“娘亲说,她要开新粮仓啦!!萧大公子你给我娘亲搬粮食吧!我娘亲会给你发工钱的!到时候你就有钱买鸡腿吃啦!!”
萧虑:“……”
这小孩是骂他只会用蛮力吗?但是这小孩说得好真诚,瞧着又不像是挖苦他……
裴卿卿憋笑,问一脸纠结的萧虑,“然后呢?你可别说,因为你力大无穷,所以我们扶苏就喜欢上你啦?”
“那倒不是……秦扶苏也不是一个只看容貌的……她还是看到了我温柔善良的内心。”
噗嗤!!
裴卿卿一口茶水喷出来,很是佩服萧虑的自信。
他咳嗽了良久,才忍住捧腹大笑的冲动:“所以……萧瞎子……萧大公子……你究竟是如何向年少无知的我们扶苏,展示了你善良又温柔的内心的呢?”
“……事情是这样的……有一年过中秋,北山庭内不知为何,突然招来了一大批三角毒蛇。”
“当时啊……北山庭的所有女弟子都在瑞露楼一道上晚课,三角毒蛇突然闯入了瑞露楼,庭内所有女弟子都吓坏了!”
“我赶到瑞露楼,一个人将所有的三角毒蛇全部装进了铁笼里!!”
萧虑回想起年少的英勇身姿,不由更是激动:“那时候夜色深了……我担心三角毒蛇放出去,会伤到外出游灯的归家行人,便专门带到了斋舍关起来。后来我看有些蛇身上有伤,还专门给它们敷了药,拔了毒牙……想着这样,它们出去以后既不会再伤到别人,也能健健康康地生活在草丛里……多好啊!后来……秦扶苏不知道从哪里听说这件事……”
说到此处,萧虑晒得小麦般健硕的脸庞,微微羞赧。
“秦扶苏特意跑来把我打了一顿,还说……下次再在北山庭内见到蛇,见一次,就打我一次!!”
裴卿卿惊呆了,心脏都颤巍巍,声音抖着,不确信地问:“扶苏打你?然后你觉得她喜欢你?还连做鬼也不放过你?!”
“是啊!!”
萧虑郑重点头:“我母亲从小打我打到大,她每次打完我,都会抱着我哭,说是关心我才打的!”
话音未落,萧虑突然觉得裴卿卿斜睨他的眼神里,充满了对一个傻子的关怀,只得努力解释:“秦扶苏肯定也是啊!”
“三角毒蛇毒性很强的,被咬中一口,当场丧命,根本连服用解药的机会都没有啊!!……所以她肯定是从其他女弟子口中听说了我中秋那晚上,仗义出手,救下瑞露楼上的所有人,还拼死拔掉了三角毒蛇的毒牙……秦扶苏一定是因为担心我受伤,想来探望我,但是又不好意思说……所以就凶狠地出现,怒气冲冲地离开……”
怕裴卿卿不信,萧虑加重了语气,认真:“而且秦扶苏不是还说了嘛,以后再在北山庭内见到蛇,见一次,就打我一次!!”
裴卿卿摇着头,试探地问:“对啊,她都说打你了,你是怎么想不开,觉得她喜欢你的呢?”
萧虑微微红了脸,颇为难:“秦扶苏应该是担心我再去救助那些毒蛇,会受伤,所以才凶狠地吓唬我啊!!肯定是这样的!而且!!后来炀帝要为秦扶苏挑选驸马……她亲口向炀帝求情,指名道姓,说要嫁给我呢!!”
“怎么可能?!”
裴卿卿连连摇头,就萧瞎子如此傻得令人无言以对,扶苏怎么可能会喜欢?
……扶苏不是喜欢榛阁主那样的吗?……俩人重遇见面不到一个月,连孩子都揣上了啊!!!
“我骗你做什么!”
被质疑的萧虑扬声,气道:“裴卿卿你要不信,若哪天到了胤都,你随便找家茶楼打听,到时你便晓得我说的是真的!!”
萧虑一本正经的样子,的确也不像是在胡说八道,但是……
裴卿卿更为不解了:“瞧你说起那段往事的样子,你也不像不喜欢扶苏啊?……既然扶苏都向炀帝求情,指名道姓要你当驸马了……这不是两全其美嘛?……你为什么又说,扶苏死死缠着你不放啊?”
萧虑委屈:“因为我不喜欢她!!秦扶苏偷偷喜欢我,我就一定要喜欢她吗?”
萧虑擦擦手,左看右看,确认擦干净了油花,才郑重其事地从袖中拿出一枚香囊来,心向往之。
“我有喜欢的人了,她是整个天岐最美好的姑娘……我想要娶她,可是,她留下这个香囊,就不见了。”
萧虑长长叹了口气:“我找了她好久……可是……我怎么也找不到她。”
裴卿卿在看到萧虑手中那一枚香囊的时候,脸都绿了。
因裴卿卿突然想到……溪水边,他听完萧虑的梦境之后…………
颇为感伤的他磕着瓜子,与扶苏交流心得,“扶苏你说,那女皇陛下到底喜欢谁啊?”
如此一问,似乎倒是将扶苏难住了,大抵是扶苏自觉没有过那般经验,思索了许久……
直到扶苏朝黑袍男人讨了柳藤,轻轻一拉,柳藤另一端的萧大公子立刻痛得哀哀叫唤起来。
“萧大公子,你在那座蛇山地宫梦境里,有没有看到,那位复陆宰相与赤公子,到底长得好不好看呐?”
痛得地上打滚的萧虑点头,深怕扶苏觉得他又撒谎,立刻举三指作发誓状,笃定道:“宰相温文儒雅,若不知道他暗中都做了哪些伤天害理之事,就是个正人君子!那位赤公子也是漂亮得很,赤瞳貌美!!”
那时候裴卿卿便想着……哦,若是如此的话……
磕完最后一颗瓜子,裴卿卿从扶苏手上接过最后一片蜜枣糕,与自家扶苏夫人相视一眼,心领神会。
扶苏与裴卿卿两人羡慕,异口同声:“半年宰相,半年赤公子,都是可以的嘛,多养眼呐!!”
话音未落,扶苏捂着额头惨痛地嗷了一声,火冒三丈的白衣夫人抬眸正欲报复回去,却见黑袍男人剑眉紧蹙,星目不悦。
白衣夫人立刻乖巧懂事:“阿榛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裴卿卿哪里见过扶苏这个样子,竟没有先回一拳以示敬意,一下更是肯定了小狐狸的话。
裴卿卿可不想成为被殃及的那条池鱼,赶忙起身加入不远处的溪水边,抱着大公鸡在草丛里捉泥鳅的小狐狸。
见小狐狸正手上拽着扶苏的如意袋,当下没注意,只听得身后黑袍男人淡定地回扶苏。
“溪边草丛茂密,适才有蜻蜓落在你额头上,我顺手拂掉了。”
那时候,裴卿卿还见萧虑暗暗嘲笑黑袍男人,如此拙劣的谎言,骗鬼呢?
脸上那神色分明是……秦扶苏这贱女人比鬼还要精明,怎么可能被骗!
萧虑甚至,默默期待黑袍男人的谎言被拆穿之后,那个将他暴揍了一顿的黑袍男人,会被秦扶苏教训。
谁知,萧虑却亲眼目睹了嚣张跋扈的秦扶苏,竟不以为意地慢腾腾哦了一声,随即破天荒对那黑袍男人笑了起来。
扶苏感激:“谢谢阿榛!”
那边厢,黑眸深沉,黑袍男人居高临下地看着扶苏,硬邦邦地回:“小乖不用如此与我客气。”
而裴卿卿身旁,萧虑显然身心俱遭受重创,猛地一下,干脆自暴自弃,往溪水边草丛一躺,陷入自我封闭中。
结果眼都没闭上,又被扶苏一拽柳藤给弄醒。
裴卿卿看着萧虑忍着藤条尖刺直戳肌理的剧痛,委屈,“我能说的都说了!而且你刚才说我偷鸡,我哪里有偷鸡,我有给钱的,每月我都放了一袋银两交给姑珩县令,托他转交给老猎户,姑珩县令私自吞银,这可不是我的错了吧?”
“你给了钱?”
不仅扶苏,连裴卿卿都想不到,传闻中,在胤都欺男霸女的萧大公子,竟然懂得以钱买物。
听说萧大公子三年前自请辞官,也不知这些年,都遭受了民间疾苦怎样的毒打。
而后,裴卿卿听见扶苏好奇地问,“萧大公子,你既是肯花钱买鸡,怎地不直接将钱袋子交到老猎户手里啊?”
“我给了啊!!”
堂堂琅琊萧氏的大公子,自小含着金山银山出生,根本不在乎那几块银锭。
萧虑向扶苏解释,去年他放了几次银锭,却都不翼而飞。
那时候,萧虑还指着溪水边的青石板,郁闷:“去年中秋,前前后,我给出去了七块银锭,但老猎户都说没收到!!他还跑到姑珩县令面前告我的状!!若不是后来巧合,听姑珩县令说起姑珩山上出了偷鸡贼,正愁怎么揪出偷鸡贼,保护姑珩山养鸡猎户们的辛苦劳作收成……我才说那是我一朋友借的,拿了银两托姑珩县令转交!”
事实证明,萧虑果真是很蠢的。
因为,那时候,小狐狸正在溪水边的青石板旁,手里还拿着扶苏的那个如意袋,而如意袋上的一轮孤月……
与萧虑此刻手中珍而重之,捧着的香囊上,那一轮孤月,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