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闭门不出,于床榻之上又静养了好几日,直到老妇人提着药箱为她复诊,扶苏才知……
此处小屋,竟是姜姑娘当年隐居的洞府。
“扶苏姑娘哦,你那兄长待你,可真真是没话说呦!”
老妇人正为扶苏施针治疗腿疾,见扶苏疼得蹙眉咬唇,难以忍受,只好闲聊了些许趣事,来引起她的病人的注意。
扶苏错愕,脱口而出,喃喃地问:“阿榛他,说是……我的兄长?”
“是啊,刚开始,我和我那老头子还以为你们俩是小两口呢!”
老妇人不好意思地笑着:“谁知道是我们闹了个大乌龙呦!不瞒扶苏姑娘你说哦,就你那兄长待你的谨慎照顾呀,比我那老头子年轻时候,追在我身边,还要来得用心呢!!你瞧瞧……这屋里啊,本是一床一桌一椅,再简单不过的摆设……”
扶苏听着老妇人感慨,语气很是震撼:“短短两三日,你那兄长便亲手布置成了如今的模样,他说这些都是你在家中闺房中习惯了的摆设,想叫你一醒来,便能觉得安心……我瞧那紫铜鎏金香炉,这屋中熏香,还有旁的,都不便宜呐!”
“哦!对啦!还有墙上挂着的那一只只白鹤风筝……”
老妇人趁着扶苏盯着墙壁上的白鹤风筝失神之时,完成了第二回施针。
“都是你那兄长亲手,一只只扎出来的呢!!”
老妇人很是称赞:“这扎风筝的手艺,比那老师傅都娴熟呢,真是不容易呀!!”
双腿被扎满银针,活像是刺猬,本该痛入心扉,然而此时此刻,扶苏却浑然忘记了满身的痛意。
她不过是随口向黑袍男人提过一次,小时候住的屋子里,她都偷偷地藏了哪些她喜欢的小玩意。
其中,她最喜欢的便是一只白鹤风筝,虽然扎得不怎么样,丑得很,但却是一个很重要的人送她的。
可惜汝阳离氏族灭之后,她房中所有东西,无一例外,早被烧成了灰。
没想到……
黑袍男人竟然还记得,而且,连白鹤风筝都能为她扎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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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想治愈废掉的双腿,扶苏还得经受老妇人的七次银针治疗,等待重新站起来的日子里……
日升月落,一下都变得很慢很慢……
扶苏从砍柴老汉处得到他不小心说漏嘴的凉州战况时,黑袍男人送了她一把轮椅,但扶苏更在意的却是黑袍男人的手套。
“阿榛你的手怎么了?”
黑袍男人不以为然,随口解释:“碰了湿鳍花,长红疹,过几日便好了。”
闻言,扶苏狐疑地盯着黑袍男人的手套,半晌,砍柴老汉突然嬉皮笑脸地打起了圆场,刻意到明显地……
替黑袍男人向扶苏撒了一个谎。
“哎呀,你兄长替我那老伴晒药材的时候,一不小心直接用手去碰了湿鳍花,这不,一下就长了红疹!!”
扶苏心底的疑惑陡然又重了许多,直接用手触碰尚未晒干的湿鳍花,的确会导致红疹,但是……
湿鳍花导致的红疹,一定会长遍全身。
更何况,黑袍男人素来行事缜密,小心谨慎,绝不会犯如此简单的错误。
扶苏隐隐有些许猜测,但心底却有一个小人喃喃自问,有些事情,其实并不需要知道那么多的。
“小乖来试试轮椅,试试看,感觉舒不舒服?”
黑袍男人将扶苏抱到轮椅上,不忘替她系紧斗篷,双腿盖上薄毯,这才推着她缓缓地往屋外走。
“屋里闷,以后有了这一把轮椅,你便能时常来园中透透气,如今正是紫楝花开得最好的时候……”
远目望去,扶苏视野之内,皆是密密匝匝的紫绒缀满枝头……
园中竟然还有一湖碧波粼粼,足有五人合抱那般粗壮的数棵紫楝老树围其而生。
黑袍男人推着扶苏靠近湖岸边,待停下后,扶苏惊讶发觉,湖心之中更是还有一棵紫楝老树,庞然大物一般。
湖心之中的紫楝老树周遭,虬髯树枝根茎缠绕成了一座湖心亭。
“姜姑娘当年选择此处隐居,倒是很有眼光呀!!”
扶苏赞不绝口:“此处风景甚好,若将来有一日,我亦有隐居的资格,此处落脚,定然很是不错的!”
闻言,黑袍男人无声眯起了眼睛,冷意被掩藏,只是淡淡地问:“若你喜欢,自然可以。”
“不行的,我没有姜姑娘那样的好运气。”
扶苏故作轻松地笑了笑:“但是没什么大事哈!!西洲大陆,美景数不胜数,一直流浪途中,并无不好。”
这一日……
黑袍男人如往常一般,午后回小院取药,只是却迟迟未归。
扶苏腿脚不便,眼见夜幕瞧瞧来临,饿极了的扶苏忍着双腿的剧痛,硬生生地逼着自己入睡。
夜半时分……
扶苏被活生生饿醒,回小院取药的黑袍男人仍旧未归,扶苏头晕眼花,只好可怜巴巴地推着轮椅往后厨觅食。
谁知刚转过廊角,竟与黑袍男人一时狭路相逢。
他显然已休整过,换了身银丝滚边的玄银衣衫,身姿挺拔,长身玉立。
黑袍男人向来是一身黑袍的,扶苏还是头一回见黑袍男人穿上了黑袍以外的款式,玄银衣衫……
一瞬的恍惚,扶苏盯着眼前的男人,竟然怔愣了许久才回过神来。
没想到啊……没想到……
榛阁主竟然这般出尘脱俗,未被狰狞鬼面具所掩盖的一双黑眸,幽沉如月色下沉静的无望瀚海。
“小乖瞧什么呢?”
扶苏羞赧,自然是不会承认她被榛阁主的美貌恍得有些出神,忙不迭随口找了个理由。
“夜色真美。”
话音未落,扶苏也不知榛阁主是否听懂了她话中的意思,只见榛阁主黑眸微敛,似乎是很轻很轻地笑了。
紫楝村,碧湖之上,有一处温泉,温气消融,苍竹廊道白雾渺渺,宛若人间仙境。
而掩映于连绵紫楝花海中的廊道尽头,扶苏见榛阁主缓步朝她靠近,不疾不徐。
直至玄银衣衫的高大男人在她面前站定,更似九重天上的谪神亲临。
扶苏不由得又是一时恍惚,阿榛今日是怎么了?她又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