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逃出生天
墨染三千2021-01-12 15:255,401

  ……

  …………

  奴兰国的最南端,很是靠近姑珩山,有一座紫楝村。

  山清水秀……民风淳朴……家家户户都种着名为‘紫楝’的花树……

  遍布山巅谷地的紫楝巨树,与旁的地方都不同,只在冬日里开花,花香浓郁幽甜。

  开花时……毛绒娇小的花,紫艳明媚,一簇簇紫绒绽放枝头……

  远远地瞧着,一片花海,好似天边紫霞。

  某年的冬夜,紫楝绒花盛放的小村子,迎来了数十年未见的暴雨,村里砍柴老汉在归家的小道上看见了一男一女。

  那黑袍男人高瘦,戴着狰狞似鬼的面具,暗夜之下,暴雨冲刷,血水染红了整片田洼。

  身受重伤的黑袍男人怀里,还紧紧地抱着一个白衣姑娘。

  砍柴老汉走近了瞧,才发现昏睡的白衣姑娘亦是遍体鳞伤……两人都很狼狈,黑袍男人更是只剩一口气强撑……

  据黑袍男人自称,受一位姜医女指点,他们从家乡逃荒来到此处,找姜老汉……

  陡然听闻姜医女,砍柴老汉对黑袍男人的话,自然是毫无怀疑。

  最近奴兰与天岐又在打仗了……听说奴兰国境内的好多年轻男丁都被征走,等明年开春,怕是地里都没有人了!

  瞧这一男一女,应该也是为了逃赤鳞铁甲军的征兵,才私奔出来的吧?

  砍柴老汉打量着伤痕累累的两人,不由得一声叹息……真真是可怜见的……

  所以国主到底发什么神经呢?

  打天岐?

  那天岐据说是有战神的,那是好打的吗?!

  哪怕紫楝村地处偏僻,人烟稀少……

  镇上负责征兵的长官,亦跋山涉水,到山沟沟里头来,愣是直接将紫楝村中,正值壮年的年轻人们拉走了。

  因而,紫楝村中的老百姓们,对这一场奴兰与天岐的大战,很是痛恨。

  ……

  …………

  砍柴老汉将重伤的两人捡回了家,唤来在村里当赤脚大夫的老伴,两个慈眉善目的老人家,连夜忙活了起来。

  老妇人见白衣姑娘被黑袍男人护在怀中,护得很好,便先给黑袍男人喂药疗伤……

  待回头再仔细为白衣姑娘把脉检查之时……

  老妇人竟才发现,白衣姑娘的脚筋竟然都被活生生地挑断了……

  白衣姑娘身上更是有着许多蛇虫啃噬的新添伤痕,也不知道她究竟经历了什么……

  隆冬腊月的瓢泼大雨里,砍柴老汉见浑身是伤的黑袍男人被冻得浑身直哆嗦,甚至连话都快说不利索……

  想到了自家上战场的儿子,砍柴老汉毫不犹豫地,宰了家中生蛋的唯一老母鸡……炖了鸡汤……

  黑袍男人几日后,才在砍柴老汉与邻居的闲聊之中,知晓了此事,默不作声地拿了一块金锭,留在灶台,当做食宿花费。

  “大恩无以为报,这些俗气的银两,望老人家不要嫌弃。”

  救人是天经地义……砍柴老汉从不曾想过……还有这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一只老母鸡换来一个大金锭子……

  砍柴老汉惊呆了……试问世上,谁不爱钱呢?

  他也是啊!!

  砍柴老汉也没有客气,暗暗欢喜,大金锭子虽然不会继续生小金锭子,但是他可以买好多小鸡崽……

  听说天岐姑珩山的鸡苗很好,等下回他到镇上赶集时,便托镇上的鸡贩子给他留几只!!

  哎呦喂!!只是随便想一想,便觉得真真是挺好!!

  砍柴老汉乐呵呵地收了食宿花费,笑意满满地塞给了黑袍男人一串钥匙,指了指小院的二楼……

  “那楼里通往之处,是姜姑娘当年留下的……里头可有意思了,如今是你们俩的啦!!”

  ……

  …………

  又过了几日,白衣姑娘一直没能醒来。

  砍柴老汉着急了,问自家老伴到底能不能治好白衣姑娘?

  老妇人信誓旦旦:“放眼西洲大陆……老太婆我要是不能治,便再没有人可以治这小姑娘了!!”

  得了自家老伴的肯定答复,自觉收了银子,便要替人办好事的砍柴老汉终于可以挺起胸膛,去跟黑袍男人闲聊了。

  砍柴老汉瞅着总是沉默寡言的黑袍男人,心底愈加好奇。

  “年轻人,你都入村这么些天了,老汉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儿呢?那白衣姑娘呢?她又叫什么名儿啊?”

  “老人家可唤我榛二……我带来的那个姑娘……”

  黑袍男人思索了一阵,才沉声回道:“老人家可以唤她扶苏……”

  “哎呦!!扶苏是个好名字啊!!”

  这几日相处下来,砍柴老汉算是发现了,黑袍男人虽不爱说话,但旁人若问,他倒也愿意回答,因此便继续八卦一通。

  “那你们两个成亲了没有呀?你们要是还没成亲,老汉我还可以包办整个婚宴的呀,榛二你觉得如何呀?”

  “…………”

  长久的沉默,黑袍男人回头看了一眼小院的二楼。

  砍柴老汉见黑袍男人收回孤冷目光时,面无表情,烟嗓极沉极重——“她是我妹妹。”

  ……

  …………

  ——呼韩邪住手!!

  ——阿榛快走!别管我了!!

  扶苏再醒来时,天尚未明,如豆烛火里,周遭却并不陌生,尽数是熟悉景色。

  ——小木屋的墙壁上悬挂着一只只白鹤风筝,床幔帷帘上缀着的小铃铛叮叮作响……

  ——是她在天岐胤都时,小楼居所里的摆设……

  神思有一瞬的恍惚,她这是回到了灵犀宫中么?

  鼻尖嗅到了一股上熟悉的木樨香,醇郁寒冽,竟缓和了她的头痛心悸之症……

  ……等等,木樨香?

  烛光微弱,在一片烟雾缭绕里,扶苏在床边捕捉到一张极好看的熟悉面容,他望着她,神色冷峻,却目露担忧。

  “阿榛?”

  “嗯,是我。”

  话音落下,黑袍男人再次陷入了沉默,他小心将她扶起身,倚靠着床边,这才转身收拾咕噜噜冒热气的药盅……

  是阿榛啊……阿榛在她身边……

  一念及此,扶苏脑海中绷紧至极的思绪,竟然蓦地松懈下来,全身脱力般,鼻尖陡然一酸……

  ……奴兰皇城里,那般恐怖的生死擦肩,满身染血……虿坑里,万千蛇蝎扑面而来,她差点便撑不下去了……

  一点一滴,深深镂刻于她的脑海之中……

  幸好,他到底还是将她带出来了……扶苏不由庆幸……她与阿榛都还活着……

  双腿传来一阵阵细细密密的,针扎似的疼,扶苏忆起了是黑袍男人替她挡下赤鳞铁甲军的箭雨……

  阿榛他……没事么?……

  阿榛将她打晕之后,他们又是如何逃出来的?

  “你先喝药……”

  闻言,扶苏愣住,黑袍男人似乎一下猜中了她的心事,但她也嗅到了黑袍男人身上的一丝血气与怒意。

  “阿榛你让我瞧瞧你的伤!”

  扶苏焦急抓住黑袍男人袖角,却见黑袍男人反手抓住了她手腕,剑眉骤然紧蹙,忍怒问她,“离扶苏,你在乎过么?”

  扶苏盯着黑袍男人,一下愣住,喃喃地问:“什么?”

  “——我担心,甚至于恐惧,我搭上了命,却还是救不了你!!”

  黑袍男人双目满是殷红血丝,烟嗓极沉极重地落在了扶苏心尖,砸得很疼。

  “——可小乖你还记得——你答应过我什么?”

  她自然记得的……

  扶苏顿时心虚,喃喃低语:“绝不将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

  话音未落,扶苏只听得黑袍男人一声冷笑,“原来小乖你还记得……我差点以为你早忘得干干净净……”

  并非错觉,阿榛这是讽刺她呢。

  扶苏暗叹……其实阿榛冷嘲得对……一年多前,他们分别时,她分明信誓旦旦地向黑袍男人保证过。

  ……无论如何报恩,她绝不会使得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临了……竟还是失信了……

  扶苏嗫嚅着,低声示软:“阿榛不要生气嘛!”

  “以天岐花楼舞姬身份,单枪匹马潜入奴兰皇城,盗取城防布局图,此番筹划倒是很有意思?”

  “阿榛你亦觉得我的计划很不错对吧!!”

  骄傲地挺起小胸脯,脱口而出的一瞬,扶苏才后知后觉,黑袍男人此言并非是在夸奖她……

  果不其然,黑袍男人紧攥扶苏手腕的力道陡然加重,疼得扶苏闷哼了一声:“事事岂能皆顺你所愿?!”

  “……”

  黑袍男人所言正中扶苏心事,的确,哪怕她千算万算……却漏掉了呼韩邪身份竟如此神秘,也很疯狂……

  “——阿榛,我错了,你不要生气了……”

  若是早知道他是……

  别说不知死活地主动靠近呼韩邪……便是独自踏入奴兰皇城地界……她都是万万不会的……

  只是,虽然她道歉了,但扶苏很明显地能感觉得出来……此时此刻,她床沿边的黑袍男人,正怒火中烧……

  别看黑袍男人平时特别好说话,一旦发火,真是喷发的火焰山,特别不好哄。

  “——阿榛,我错了嘛!!”

  扶苏小心翼翼地拽着黑袍男人的袖角晃了晃,主动讨饶,因正在伤病中,声音也软绵绵的。

  “我保证没有下次了!!阿榛你这么好,再相信我一次嘛!!”

  黑袍男人绷着脸,面无表情地斜睨了床榻上的小姑娘一眼,面无人色,憔悴虚弱,像个易碎的小娃娃……

  ……算了,自家小乖不懂事,但也怪他没有保护好……

  黑袍男人正欲原谅,蓦地,倚着床榻的白衣姑娘探手抚住了他的眉头,十分担心。

  “阿榛你不要生气呀!你本就比我大那么多岁数,再生气,容易老得快哦!”

  额角青筋暴起,黑袍男人,“…………”

  沉默半晌,黑袍男人才硬是忍下了往白衣姑娘手腕上狠狠咬一口的念头。

  扶苏却毫无所觉,不怕死地继续:“以后你推着我一道出门,旁人都要将你认成我的长辈啦!!”

  ——不经意往黑袍男人心头怒火上,又猛地泼了一把油……

  ——黑袍男人倏地——火冒三丈!!

  黑袍男人双眼陡然一暗……那位老妇人虽言之凿凿,能将小乖她的双腿治好,但却无法确定疗愈恢复期,究竟需要多久。

  难道要小乖她自此往后余生,皆与轮椅相伴?

  怒火倏忽之间消散无踪,黑袍男人喉咙堵得慌,轻轻地揉了揉扶苏的脑袋,烟嗓沙哑地叮嘱:“……小乖。”

  “我接下来与你所言,你需得牢牢记住……”

  只见黑袍男人神情严肃,扶苏忙不迭点头保证,心中却始终狐疑……莫非…黑袍男人竟有事情瞒着她?

  此时此刻,黑袍男人给她的感觉……古怪又陌生……

  “……小乖……无论呼韩邪以后告诉你什么,你都别信……懂吗?”

  一勺冒着热气的药汤送到了扶苏唇边,她抬眸,一瞬不瞬地凝视着神情凛冽的黑袍男人……

  呼韩邪会告诉她什么?

  “……阿榛……我昏迷之后,燕凝大宫里又发生了什么?呼韩邪身上藏有秘密,对么?”

  被扶苏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哪怕黑袍男人不愿据实已告。

  然而……白衣小姑娘的一双月眸干净无尘,仿佛已看透了他似人的皮囊之下,隐藏的所有不堪。

  黑袍男人竟生出一丝庆幸,逃脱虿坑的蛇蝎之后,他的小乖伤重昏迷。

  否则,此时此刻,她定已知晓了呼韩邪是……

  紫楝村的这些日子里,等待扶苏醒来的时时刻刻,每每想起与呼韩邪的一战,虽赢犹心有余悸……

  黑袍男人再三犹豫,到底还是对他的小乖撒了谎。

  “避开护卫燕凝大宫的赤鳞铁甲军之后,我将你从奴兰皇城带走……”

  “在呼韩邪身上,我却察觉到了一丝赤神蟒的印记,但那印记却与古籍中所记载的赤神蟒有些许不同……”

  闻言,扶苏点头:“我早有耳闻,赤神蟒乃奴兰皇族先祖,呼韩邪身上有赤神蟒印记并非毫无根据。”

  这又算什么秘密?……扶苏纳闷……值得黑袍男人对呼韩邪如此紧张?

  “我捕捉到呼韩邪身上,失控的赤神蟒气息之时……”

  黑袍男人捏紧了药碗碗沿,敛眸时,眸底寒光一闪而逝,“小乖你那时的灵力,亦随之混乱得极其厉害……”

  蓦地,扶苏想起来了,她的身份泄露时,燕凝大宫曾燃起了火,但后来,那扑面而来的火浪,竟又骤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时候,排山倒海的火幕热浪之中,呼韩邪的脖颈上,似乎冒出了一道古怪纹络。

  呼韩邪到底是什么人?!

  满屋沉寂之中,扶苏怔怔盯着黑袍男人,猝然,背后一股阴凉爬上脊髓。

  “顾婉呢?顾婉在哪里?”

  她记得,呼韩邪欲拦下她与黑袍男人之时,顾婉便在一旁,命赤鳞铁甲军放箭!!

  ……那时候,她的孕肚已十分高隆,像是随时会分娩的样子。

  自从发现她被顾婉设计,真实身份泄露亦是顾婉向呼韩邪告密的结果之后……

  扶苏对顾婉已然没了任何一丝好感。

  此时此刻,扶苏提起顾婉,并非担心她的生死,而是在意顾婉腰腹间,刺下的那一朵奴兰花。

  顾婉远居天岐东境之滨,却万里迢迢入奴兰皇城投靠她,如今冷静下来,仔细想想,顾婉身后,应是有人操控的。

  黑袍男人神色间难辨喜怒,哑声回道:“顾婉已被呼韩邪所杀。”

  “呼韩邪?!怎么会?!?顾婉不是还怀有身孕么?!”

  扶苏惊呼:“那可是呼韩邪的亲生儿子!!他不可能是那……”

  惊诧戛然而止,扶苏瞬间明白了黑袍男人为何说,呼韩邪身上的赤神蟒气息,是失控的。

  黑袍男人神色凉凉地斜睨了扶苏一眼:“嫌弃呼韩邪断你的腿,断得还不够彻底?还关心呼韩邪的儿子?”

  “不是不是!!阿榛你误会我了!!”

  偷觑了黑袍男人一样,扶苏小心肝一颤,摆摆手,心虚地笑。

  “只是顾婉那尚未出生的孩子,并未伤害我,我与他无仇无怨,觉得有些可惜罢了。”

  闻言,黑袍男人冷郁的脸色稍霁,沉声缓缓道:“顾婉向呼韩邪告密了你与复陆伊儿的计划……欲在混乱之中,借赤鳞铁甲军将你‘误杀’……只是顾婉千算万算,最终却因算计而反噬了她自己……摆脱呼韩邪追击,离开奴兰皇城时,呼韩邪突然发狂,神智癫狂,不受控制地杀了她。”

  “至于顾婉的那个孩子……应是夭折……”

  扶苏陷入了沉默……呼韩邪那么喜欢小孩,若是他清醒了,发现亲手所犯下的错误,会有什么反应?

  奴兰国的那些大臣,竟是说对了……呼韩邪遇上她,貌似并非好事。

  半晌之后,扶苏收敛了满心的纠结思绪,问黑袍男人:“我睡了这些日子,奴兰赤鳞铁甲军被天岐北境军击退了吗?”

  闻言,望着自责的白衣姑娘,黑袍男人心下了然,语气一冷,“凉州之战与你无关。”

  ——奴兰的赤鳞铁甲军屠郡烧城,不留一人……

  ——如此惨烈之为,不过是奴兰对天岐,自古以来的祖训。

  “奴兰与天岐,西洲大陆延续数千年的残酷之战……无处可避……更无人能够赢得完美无缺……”

  黑袍男人肃然放下药碗,替扶苏掖好了被角——像他这样的人,杀人诛心是他的拿手把戏……

  但是有些事情,自始至终,小乖本不该掺和进来。

  扶苏见黑袍男人脸色难看,以为是她提及凉州之战,不小心触碰了他的某些伤心事,忙拍了拍他的手背,无言安慰。

  一瞬间恍惚,黑袍男人捏捏扶苏清瘦的脸颊,忍着重重将她揽入怀中的冲动之念。

  如同他对砍柴老汉所言,她是他的妹妹,他不该拉她入泥潭的,可他愈来愈是,放不开她了。

  天岐北境生灵涂炭,血流成河,秦穆已奉命统帅天岐北境军,冰天雪地里,却陷入苦战。

  若小乖她知晓此事,定然不肯安心静养腿伤。

  他既已对小乖她撒了两次谎,又何必在乎是否有第三次……小乖已不会原谅他……

  ……

  …………

  熏香缭缭,纱帘朦胧。

  黑袍男人敛眸,狠下心来,“你先暂时于此处疗伤……此处别有洞天,你慢慢会知道的。”

  扶苏愈加困惑——她心底总觉得黑袍男人一定有事瞒她,但他究竟隐瞒了她什么?

  ——呼韩邪又到底为什么,会变成那个样子?

继续阅读:第133章:夜色真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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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在后宫好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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