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图南点点头:“我也觉得东北必有埋伏。”
拙吉道:“不如向北。北边我们已经知道有三万苑军埋伏在樊城山谷,人数不会对我 们构成威胁,关键是我们已经知道他们在什么地方,大可以控制不和他们碰面。”他眉头 紧皱:“其实四个方向都可能有埋伏,但是大苑不可能在四个方向都押上足够的兵力。属 下觉得,不如我们也布下疑兵,佯冲南面,实则从北面进攻……恐怕有些危险……要不还 是西面……”他犹豫了,越想越觉得有些危险,突然之间四面八方都是苑军,怎么才能判 断出苑军的主力在哪儿?他迟疑地问:“或者我去问问别人……王爷,你觉得我们走北边 好还是西边好?”
萧图南道:“东南。” “东南明明有埋伏……” “你能确定苑军的撒手锏设在哪里吗?” “这……实在是不能。”
“我把全军战士集中起来,就能想出苑军的意图吗?” 拙吉摇摇头:“怕是更乱。”
“既然这样,我们何必去管别人,不如直接走我们要走的路。”萧图南淡淡地道, “传令,进军东南。从现在开始,不去理会苑军有什么图谋,直取东南。京都就在那个方 向,遇到苑军我们就打。告诉弟兄们,谁也不能阻挡我们的脚步。”和大苑人比脑子,并 不是西瞻人擅长的事情,既然想不出,干脆不想。
面具下,萧图南脸上的肌肉绷得紧紧的——青瞳,你看,我们分开得太久了,你现在 已经没有你想的那么了解我了,我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呢?十四、东南
“什么?发现敌军向东南移动?”霍庆阳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东南是山啊,山路 上跑骑兵?为什么西瞻人会选择这么一条对他们不利的道路?采石矶左侧苑军兵力布置得 最多。他道:“传信,让采石矶左侧苑军快速拦截。”
一天时间不到,新的消息就传过来了,西瞻士兵将所有马匹装备都扔下,只用几千人 从大路运走,其余人全部趁着夜晚进山,翻山而过。只用了一天多一点儿的时间,就翻过 两百多里山路,出现在山麓西南,让采石矶只有八十几里路的苑军包抄不及,只看到一地 凌乱的痕迹。
“怎么可能那么快?”霍庆阳扼腕,平地上走得快也就罢了,为什么山路也能走那么 快?虽然这些小山不能和骁羁关相比,但是毕竟山路要狭窄得多,四万军队是怎么这么快 就通过的?
“元帅,西瞻军好像不是从山上迂回翻过来的。”探子报告,他的脸色也满是惊惧和 不信,“直向东南的山路全是人行的痕迹,偏向的则一点也没有。好像……好像……”探
子深深吸了一口气才道:“好像西瞻军直接取向东南,遇到山就翻山,遇到山涧就蹚过山 涧。山谷中有一处叫西涧的正在风口,如今水中到处结着冰碴,山涧旁边绕路半个时辰就 有山道,可是痕迹表明,这西涧他们也是直接跳进去游过去的,连这半个时辰的路程都没 有耽搁。”
霍庆阳摇头道:“不一定是不耽搁,也可能是敌人不熟悉道路,不知道西涧旁边就有 山路。”但是这也同样能说明,敌人一往无前的决心,再这样下去,西瞻军队真的要绕过 采石矶了。
果然,很快又有消息传来,在发现西瞻军队入山痕迹的第三日天亮之前,西瞻大军就 出现在采石矶背后,向采石矶南侧清流关发起出其不意的猛攻。措手不及的清流关一千守 军几乎没有起到丝毫作用,清流关就被攻破,几乎不需要时间。
霍庆阳急得直跳:“速令埋伏在采石矶右侧的士兵包抄拦住。采石矶城池坚固,西瞻 士兵一定会绕路。”
但是他料错了,振业王发出的指令是东南,那么西瞻军的走向就一定是正东南,哪怕 正东南有一座坚固的城池在。采石矶虽然是重点伏兵地带,但兵力却不在城内,而是被调 出城外,拦截在西瞻军队“必经之路”上去了。因为所谓的到采石矶的“必经之路”有好 几条,所以兵力抽调得很干净,采石矶现在只剩下一个空壳子,没有多少守卫。
守军打探出按理说绝不可能出现的敌人突然近在咫尺,顿时乱了手脚,一边火速发出 求援信号,一边紧紧关闭城门。没错,接到信号之后,采石矶三个方面的大军都急忙赶回 来支援,可是离城池最近的一支,也就是在西瞻军后脚赶到清流关的士兵,既然在清流关 八十里对两百里路都没追上西瞻人,现在怕也没什么指望能比西瞻人更快赶来了。其余三 面军队离得更远,更加指望不上。
采石矶的守军远远地看到黑云一般压过来的敌军,他们慌乱之下把护城河上的桥给拆 了,希望借此挡住敌人。却没有人告诉过他们,连西涧冰冷刺骨的急流都挡不住西瞻人, 一条小小的护城河能有什么用?于是采石矶的守军看到了让他们心惊胆战的一幕。只见经 过了一日一夜不停爬山,又刚刚激战拿下一个关口的敌军来到城边,在没有得到任何指令 的情况下,丝毫不见犹豫,扑通扑通跳进了护城河。
开始的时候还只有一百多个人到河边,但是一百人也敢冲击采石矶这样的坚城,西瞻 士兵游过护城河之后毫不犹豫地上岸,直奔城门而来。那是无法形容的士气,足以让面 对他们的敌人看到就浑身发抖的士气。后面西瞻士兵的脚步丝毫不慢,疾行而至,翻身下 河,没有一个人犹豫那么一下。河里很快便黑压压一片,人数太多,水一时间都漫过了城 墙墙脚。
实在无法想象,经过一天一夜的长途跋涉,紧接着又是一场必须速战速决的逆向冲关
之战,已经剧烈运动了两日两夜的西瞻士兵,为什么看上去体力和战斗欲望更加旺盛了? 这简直不是人类,而是一群饥饿的狼。
一天时间不到,采石矶失陷的消息就传了过来。三路苑军中,只有绕道清流关那一路匆 匆赶到,终于看到了敌人的后队。但是一路狂赶已经耗尽了他们的体力,仅仅一个照面过 后,就被西瞻断后部队冲得七零八落,根本没有阻碍一丝西瞻军前进的脚步。
在那之后,西瞻带着马匹走大路的几千士兵,也在采石矶东南面与大部队会合,西瞻 军又从步兵变回了骑兵,让苑军亲眼见识了绝尘而去是什么概念。而处在东北方向,有足 够准备的樊城,注定是白准备了。
霍庆阳咬着牙问探哨:“他们往什么方向去了?” 探子带着哭音道:“东南,还是东南。”
“直向东南?十日路程后是嘉陵江,只好用最后一个办法了。烽火传信巴公原守 将,将江边船只全部凿沉,江岸边的树木也给我砍了。让西瞻人无路可走,还得回到樊 城来。”
这的确是霍庆阳做出的最后一道防线,他这样的沙场老将,最多也只能在战前安排成 这样了。一个战局铺开成这么大面积,谁也无法再好生掌控。嘉陵江并没有沛江那样根本 不可能逾越的宽度,却也不是凭着人力就可以游过去的,现在只能希望这条不宽不窄的江 面能把敌人拦住了。
嘉陵江边。
拙吉打马来到萧图南身边,连日来疯狂的行军速度,让他这个武功高手也消瘦了 不少。
“王爷,前面是一条大江,属下派人在江边搜寻,船只都被凿沉了,我们过不去,现 在只能转向北边绕过去。”
“不行!”萧图南道,“原本还不能确定,如今苑军越想让我们去北边,越说明北边 有埋伏。我们连日赶路,已经是疲惫之军,不可以做冒险一击。砍树,造船。”
“江边稍微大些的树都已经被砍了,没有树。” “没有树也得走。”
“可是……可是……” “没有可是,必须渡江。”萧图南大喝一声,“来人,把长矛束在一起,把盾牌连起
来,扎成筏子,一半身子在水中游,一半身子挂在筏子上,给我渡过去。”
嘉陵江这条原本没有什么出众之处的小河从此被记入历史。西瞻大军抱着他们的长 矛、抱着他们的马鞍、抱着用竹子箭杆捆在一起的漂浮物,一往无前地向东南方向游过
去。所有的粮食和多余的可能占重量的辎重,全被他们毫不犹豫地扔掉。
四万大军共用了一天的时间游到了对岸,淹死在河中的约有两千人,超过了西瞻攻占 麟州四十一城、安州十七城损失人数的总和。
河对岸巴公原守将带着三千人向敌军发起自杀式的袭击,结果没有任何奇迹发生。 三千具苑军的尸体和西瞻淹死的人,一起顺着嘉陵江水向下游漂去,西瞻人没有因他们放 缓一点脚步,下游是东方,而他们的目标是东南。
敌人渡过嘉陵江,那就出了安州境内,至此,大苑对西瞻铁林军的所有拦截彻底宣告 失败。益州作为嘉陵江东南第一块土地,全面落入西瞻人手中。
拿到战报以后,青瞳突然明白了西瞻人为什么那样好战。如果她手中也有这样一支饿 狼般的军队,她也不会只用他们来驻守什么、防御什么,那是对这支军队极大的侮辱。这 样的军队天生就是应该用来攻击的,就是应该不停地厮杀;就应该像这样一往无前,就应 该像这样坚韧不拔;就应该一百人也敢向关口冲锋,就应该没有船只抱着兵刃也能征服河 流。天生他们出来就是用来征战,不该有第二种用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