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氏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晚饭的时间了。
冬天天黑的早，屋里已经点燃了灯火，可姚妈妈并不在，只有贴身服侍的丫头翡翠在一旁做针线。
“我怎么在这里？”
袁氏后脑勺还疼着，但是她脑子还是清醒的，这间屋子不是自己的卧室，她一眼就看出来了。
“夫人醒了，来把药喝了！”
翡翠从炭炉上取了药罐子，篦出一碗黑色的药汁，端到袁氏面前，服侍她喝。
袁氏一把把这药碗推开。
“咣当！”
药碗掉在地上砸碎了。
“你们想要毒死我？姚妈妈呢？歆儿呢？让歆儿来见我，我养的好儿子，居然对自己的亲娘动手，这是哪家的规矩？”
袁氏扇了翡翠一巴掌，恶狠狠的呵斥着。
“夫人仔细手疼！”
薛凌笑盈盈的端着一碗燕窝粥从门外走进来，“这丫头看护了您好半天，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就算您不心疼她，也不能喊这么大声，让她没脸面呀！”
“我要你来教训？”
袁氏怒气冲天，指着薛凌咆哮，“你别想嫁进我家大门儿，我是绝对不会让歆儿娶你这恶妇为妻的。”
薛凌心里暗暗鄙视，脸上却一丝没显，“哎呀，我都忘了您还是我未来的婆婆呢，唉，其实吧，我也不想嫁，反正我做我的永宁乡君也挺好的，无拘无束，又不用伺候两层婆婆，多好的事情啊，何必要夹在您与老夫人之间两头受气呢。”
“呸，你想得倒美，你整日勾引我儿，如今又说不想嫁，真当我是那无知的后宅老妇，任你欺哄？”
袁氏傲慢道，“哼，我告诉你，只要我活着一天，你以后就甭想再见我儿子一面！”
她说完，大声召唤，“来人，去把少爷请来。”
薛凌嘲讽的摇摇头，“您不用喊了，年歆回大梁去了。”
袁氏一怔，“你撒谎，好好的，他怎么会一个人回大梁？”
“还不是因为你担心袁家上下会被年家连累，所以他回大梁去接袁家上下来燕南。”
薛凌撇了撇嘴角，心道，是你害得年歆要冒风险回去的，现在又装无辜。
“不是这样的，他得跟我一起回去！”
袁氏急了，连忙吩咐人备车，又要收拾行李。
“你不必忙了，年歆会把袁家所有人都带到燕南来的，你不必担心他们的安危。”
薛凌很不屑的把燕窝粥放在桌子上，“太医正已经为你把过脉，你肝火太旺，不适合四处走动，如今要安心静养，所以老夫人便把这处佛堂收拾出来，让你没事儿的时候抄几篇佛经，年底了，年家那些先人也要过年的，这些经书到时候就烧给他们，也为他们多积一些阴骘，免得在下面受苦楚。”
袁氏指着薛凌的鼻子半天说不出话来。
薛凌也没看她的脸色，对翡翠吩咐道，“老夫人说要好好看着她，有什么事情，你只管来回我。”
“奴婢遵命！”
翡翠是个伶俐的丫头，姚妈妈的前车之鉴还在眼前，她不能把薛凌得罪死了，只能陪笑着送她出去。
两人前后脚出门，屋里又传来咣当一声摔碗的声音。
“夫人，您若是喜欢听响，我明日便吩咐下面的人用金碗为您盛粥，您不必省力气，只管使劲砸！砸坏了，回回炉，还是崭新的！”
薛凌说话尖酸刻薄，把袁氏气得脸色发青，“你转告婆婆，让她命人把歆儿追回来，我再不吵闹就是！”
“年歆已经走了好几个时辰了，现在就是追，也追不上了，您该知道，他的马是最快的，这府里再没有第二匹更好的马。”
薛凌哼了一声，甩甩袖子扬长而去。
“姑娘，您刚才对夫人好凶哦！”
小云跟在薛凌身后咋舌。
薛凌垮着脸，很不高兴的说道，“她对年歆那样刻薄，你要我怎么给她好脸色？”
小云没敢再说了，薛凌生气的样子实在是太可怕了。
……
杨夫人抱着大猫儿，一边喂她喝羊奶，一边问李妈妈，“她还折腾吗？”
“少夫人去了一趟，现在安分多了。”
李妈妈想笑又不敢笑。
杨夫人瞧她的样子有些扎眼，淡淡的问，“想笑就笑吧，那丫头怎么收拾袁氏的？”
“夫人不肯喝粥，砸了好几个官窑出的好瓷碗，少夫人急了，让下面的人下次给夫人用金碗，还让她随便砸，砸坏了只管回炉再铸新的。”
李妈妈笑得直不起腰来。
“那丫头看着本本分分的，做起事儿来，竟然这般捉狭，罢了，随她去吧，她倒是个有分寸的。”
杨夫人说着叹了口气，把大猫儿递给奶娘，又接过小猫儿亲自喂食羊奶。
“若是没这个孽种，老爷倒也不会起心思，”杨夫人叹息着，“歆儿话不多，可是心里成算大着，凌丫头机敏伶俐，从来不吃亏，她们两个不必我们老两口多费心思，可偏偏有了这个孽障！”
杨夫人抵住小猫儿的脑门，小猫儿以为杨夫人在逗他玩儿，咧嘴咯咯一笑，露出八颗小米牙！
杨夫人的心顿时萌化了，“你说，这么可爱的孩子，你让我怎么放心的下？”
“您与国公爷定能长命百岁的，日子还长呢，等小爷长大娶妻生子，说不定，您还能再看着孙子娶媳妇！”
李妈妈奉承着。
杨夫人斜了她一眼，“那我可真是活成老不死的了，别说是年歆了，就是这两个，怕是也要嫌弃的。”
“您说笑了，姑奶奶和小爷都是孝顺孩子，您瞅瞅她们多会吃，多会长啊，谁能看得出来，她们是六个月就出生的？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您和国公爷享福的日子还在后头呢。”
李妈妈的话让杨夫人心里一顿。
的确是这样，若不是想为这两个孩子铺路，定国公不会显露出自己的实力来，偏偏这样触犯了新帝的忌讳，陇西就是皇上的一块心病。
调定国公去收复边城，就是要消磨他的势力。
定国公自己也知道，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只要自己不肯交出兵权，新帝就绝对不会让自己真正的返回朝堂。
可是一旦交出兵权，自己就等于是砧板上的鱼肉，只能任人宰割了，除了开疆拓土，他再没有别的出路可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