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凌的话还没说完,年歆的脸色又是一沉,“爷爷来了。”
他双手攥得死紧,眼里很是纠结。
薛凌知道年歆在犹豫见是不见。
“既然回来了,肯定是要见上一面再走的,修真者将究放下烦恼,你若是因为没见他这一面,自己结成心魔了,反而有害。”
薛凌说着,就要去开门。
年歆淡淡的说,“我是不知道该跟他说什么。”
“他问什么,你就回答什么,见过了,心愿也了了,是走是留,你都没有羁绊了。”
薛凌耐心的说完,走到大门口,外面的喧闹声已经停息了,安静的一根针掉下都能听见。
她打开大门,对停在门外的轿子行了个礼道,“未知大人到来,不曾远迎,还请大人恕罪。”
轿帘一下子被掀开,一个年纪六十来岁,穿白色龙袍的男人从轿子里走出来,“你是凌丫头?”
“咯咯咯……”
薛凌笑着解下面纱,“大人好记性。”
“为什么要回来?”
年英面色冷峻,比之前更多了几分威严。
“了却尘缘。”
薛凌拧着面纱,认真的回答,“我们要走了,这一走就再也回不来了,所以,最放不下的都要关照好。”
“歆儿还是放不下我们的啊!”
年英的脸色多了几分欣喜。
“本来是放不下的,回来之后不怎么愉快,想想觉得太没趣,也就放得下了。”
薛凌说着就笑起来。
年英欣喜的脸色凝滞了,“珺儿还年幼,也不知道你们的事情,他做事莽撞,你们该担待一二。”
“年歆已经手下留情了,只罚了他身边的人给他一个警告,他若是不改,以后也难成大气,难怪你已经坐拥天下也不敢觊觎那个位置,实在是后继无人啊!”
薛凌笑着伸手做了个邀请的动作,“劳您大驾,进门一叙如何?”
周围的护卫都变了脸色,这丫头实在是太嚣张了。
可让他们没想到的是,年英还真的跟她一起进到院子里。
年歆忐忑的站在屋檐下,看到年英走近,膝盖有些打弯。
不过他还是硬撑着没有跪下,只抱拳作了个揖,“王爷好。”
年英脚步微顿,捋着胡子厉声道,“血脉亲人何必如此见外,你唤我一声爷爷还委屈了你不成?”
“我怕委屈了凌儿,当初母亲亲手刺我一刀,不管她是怎么想的,我都无法原谅她。”
年歆冷声道,“您也不必多留了,我与凌儿要远行,这次一走,大约就再也不回来了,见了面也无趣的很。”
年英心说,你俩儿还真是心意相通,说话都是一个调调。
“你的盘缠够不够花用?既然要远行,还是多带些金银更方便……”
“不必您费心了。”
年歆的心狠不下去了,年英那样温柔的对自己说话还是第一次。
他舍不得这段温情。
薛凌笑着插了一句,“我们不缺金银,这种东西只是身外之物,忒累赘了。”
年英嘴角抽搐了几下,声音微微颤抖,“自从你们走后,你母亲就疯了,她几次自杀都没死成,受了不小的罪,没几年人就没了,她悔了,我跟你祖母也悔了,生命再常久,没有亲人相伴,活一天其实是受罪一天,除非什么都想不起来才好,偏偏又不能如此。”
“我……”
年歆心里在挣扎,一个声音告诉他不能回去,另一个声音再劝说,“既然回来了,至少回去祠堂上柱香啊。”
薛凌握住他的手,“回不回去都可以的,你要清楚自己想要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
年歆迷惑的眼神渐渐变得清澈起来,“我着相了。”
“顺其自然吧,你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这样才能无所挂碍。”
薛凌解开年歆的迷惑,他终于做出了决定,“我去祠堂给父亲上柱香吧,母亲毕竟生养我一场,没落个善终,也是儿子不孝,也当给她守上几日,周全礼数。”
年英心下大定,“既然如此,你们还是回府里住吧,萃云院一直都有人收拾,里面的摆设也都没动。”
“好!”
年歆应了一声,进里屋去换衣服。
他换下西域胡人的服饰,重新穿上大梁的服饰。
年歆身穿一件浅银蓝缂丝长衫,束着一条白玉腰带,头发用一根羊脂玉大云头簪子绾着,面如冠玉,挺拨如枪,风吹动长衫,如谪凡天神一般。
年英鞠了一把老泪,这样的孩子才是年家的子弟,自己那个小崽子连年歆的一半都比不上。
薛凌也换了一身粉色的襦裙,头上簪着珠翠,硕大的宝石,流光溢彩,一看就知道价值不凡。
刘睿他们也全都换上大梁衣饰,跟在年歆的身后去武王府。
回去的时候,年歆和薛凌是骑马的,好事儿的人纷纷询问年歆的身份。
京城里谁都知道摄政王的大名,能让摄政王亲自来迎接的人,肯定不是普通人。
所以好奇打听的人越来越多。
袁爱莲刚巧在街上买东西,正好看到了年歆,她当时就惊呆了。
时间过去了十多年,她早已嫁为人妇,儿女绕膝,却没想到年歆和薛凌的容貌还跟十多年前一样,没有一丝变化。
他们两人是为什么离开年家的,袁爱莲心里最清楚,如今人家回来了,还是摄政王亲自迎接的,她很担心年歆会翻旧账。
她做贼心虚的回到家里,什么都没说就把所有人都谴走,只有自己一个人在屋子里。
到了午间摆膳的时候还没见她出门,小丫头就急了,结果一推开门,发现她早就吊在房梁上,死了许久了。
原来,她担心自己当初诬陷薛凌的事情会被重新查问,她害怕自己的夫家因为这件事情被抄家灭族,所以自己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而薛凌早就忘了她是谁,她的死就象海里滴了一滴水一样,一点浪花也没溅起来。
年歆骑着马回到熟悉的街道,心中一阵感慨,这个地方,他以后再也不会回来了,这是最后一次了。
定国公府的牌匾已经换成了武王府,大门的规格又阔了三尺,大门也是新做的,门钉都比以前多了许多。
年家再怎么显赫,也是人才凋零。
年歆默默叹了口气,他似乎已经看到年家将要走向衰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