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
柳青吃完早餐,出门去了。
原来,她受不了那个秀才的穷,找了个相好的,是本地的一个土财主,家中颇有资财,名叫周顺,肥头大耳,大腹便便,年龄在五十多岁。
二人见面后,柳青就把昨天晚上家里来了一个不速之客的事说了一遍。
“他个子不高,精明强悍,颇有气质,名叫解郭。”柳青说。
“这么一说,此人极其可疑呀。”周顺听了之后,说道。
“我也觉得他和别人不一样。”
“最近,我听说朝廷正在悬赏千金缉捕一个巨匪,名叫郭解,他叫解郭,难道说他们是同一个人吗?”周顺思索着说。
“那可怎么办?”柳青听了之后,吃了一惊,心中也很是害怕。
“你别担心,这样,你我一起到太原城门外,去看看郭解的头像,你仔细看看那个人和头像上画得是不是一样,如果他确实是朝廷缉捕的那个人,那么,这次我们就发了。”周顺眼前一亮,说道。
“此话怎讲?”
“你想,如果他是郭解,首先,这次朝廷的悬赏也是一笔不小的收入,另外,我听说郭解资财价值一千余万,那也是一笔可观的财富啊。”周顺说。
“好吧,就按你说的办。”
二人计议已定,来到了太原,果然在西城门,他们看到了张贴的郭解的画像。
“你快看你家中的那个人和这画像上画的是不是一个人?”周顺有点激动地问。
“不像。”柳青说。
“你再仔细看看。”
“好像又有点像。”柳青说。
“到底是不是他?你看清楚了。”周顺听她一会儿这么说,一会儿又那么说,也是有点泄气。
“我确定就是他。”最后,柳青肯定地说。
因为郭解易了容,本人的相貌和画像上的样子多多少少有点区别,但是他的基本轮廓还是没法改变的。
施国镇家中。
吃完了午饭,郭解再三称谢之后,起身告辞。
“解先生,既然您的亲戚已经搬走,如果你在这里没有什么别的亲戚,不方便落脚的话,你就在这里住下好了,反正我们家的房子空着也是空着。”此时,柳青已经赶了回来,站起身来对郭解说道。
郭解寻思自己也确实没什么好去的地方,既然人家热情挽留,不如索性再住几日,于是说道:“夫人,不瞒你们说,我在这里确实没有什么别的亲戚了,恰好我在这里还有一些别的事情需要处理,既然如此,那我就再多打扰几日,需要多少花费,到时候一定加倍补偿给你们。”
“解先生,您太客气了,您在我们家就是住些时日,也吃喝不了多少,就当是交个朋友,哪里能要您的钱呢。”柳青笑着说。
“夫人,那就多谢了。”郭解一看这位女主人很是热情大方,也没多想,就同意再住些时日。
郭解闲来无事,就与施国镇一起读书,下棋,倒也逍遥自在。
转眼十天过去了,后来,郭解越来越觉得这家女主人看他的眼神怪怪的,皮笑肉不笑,似乎有点不大对劲。
郭解心想,莫不是她已经发现了什么,不能在此久住,还是早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为好,不过,那施国镇人确实不错,不能亏待了人家,必须支付一笔钱,弥补人家的损失,可是自己身上带的钱已不多了。
到了晚上,他一个人摸上了山,找来找去,找到了那棵做了记号的树,就在树的旁边,找到那个埋刀和钱财的那个坑。
他从那坑里拿出一部分钱财之后,把土填上,又在上面撒了一些树叶和树枝做掩饰,然后,下了山,他打算明天一早向施国镇辞行。
到了晚上,夜半三更之时,郭解正在熟睡,朦朦胧胧之中像是听到外面人喊马嘶,马蹄声不断。
他吃了一惊,透过窗户一看,不知道外面来了多少汉军,全副武装,手里举着火把,看这阵势,至少也有上千人。
“就是这,围起来,快围起来!”领头的将领骑着高头大马,大声地说道。
手下的军士迅速地行动起来,把施国镇家围得水泄不通。
刀出鞘,弓上弦,严阵以待。
“里面的郭解听着,你已经被包围了,限你在半个时辰之内出来投降,否则的话,我们就要放火烧房子了。”领头的将领高声喊道。
到了此时,郭解即便是有通天的本领,也插翅难飞,只好束手就擒,施国镇夫妇包庇罪犯,也一并被抓了起来,投进监狱。
原来那周顺很是狡猾,他算定郭解携有巨款,于是,每天都在暗处盯着他,那天晚上,郭解上山去取钱,他尾随在后,等郭解取了钱下山之后,他把那个坑里的钱和宝刀全挖了去,当天晚上,为了得到官府的那笔赏银,不顾柳青的生死,又报了官。
太原的官府对此事十分重视,派了大量的官兵前来抓捕,果然将郭解抓了个正着。
然而,周顺因家中被查出巨额财富,无法说明来源,也被抓了起来,所有的资产充公。
太原的官府因为郭解是朝廷重点通缉对象,不敢擅自处置,于是派人将他押往京城长安,移交给了廷尉府。
廷尉张汤彻底追究郭解的犯法罪行,发现一些人被郭解所杀的事,都发生在赦令公布之前。
有一次,轵县有个儒生陪同前来查办郭解案件的使者闲坐。
郭解的门客就称赞郭解说:“郭解乃当世的贤人,扶危济困,仗义疏财,不知做了多少好事,救了多少人,真是菩萨心肠。”
那个儒生也是喝了两杯酒,却说:“郭解专爱做奸邪犯法的事,怎么能说他是贤人呢?”
郭解的门客一听,大怒,拔刀相向。
“你想干什么?”那儒生一看,大吃了一惊,不胜惶恐,站起身来说,“我乃孔圣人的门徒,难道你要对孔圣人不敬吗?”
“我不管你是谁的门徒,哪怕你是天王老子,只要你说了郭大侠的坏话,我都不能饶你。”那门客说着,举刀便砍。
“且慢!”使者连忙制止,可是,为时已晚。
那门客一刀砍死了那个儒生,并且割下了他的舌头,然后,逃之夭夭。
使者大骇。
后来,使者将此事报告给了朝廷,朝廷对这件事十分重视。
廷尉府的监狱。
“翁伯兄,请问你在这里住的还习惯吗?”张汤命人准备了些酒菜,用桶装好,亲自提到狱中来探望郭解。
郭解呆的这间监狱,既宽大又整洁,张汤既没有给他上枷锁,也没有让他戴手铐,脚镣,一日三餐好吃好喝。
“感谢张大人的关照,我来到此处,非但没瘦,好像还长了几斤肉。”郭解笑着说。
张汤从饭桶里拿出酒菜,二人席地而坐,边吃边聊。
“翁伯兄,我听说你是善于给人相面的许负的外孙,你的父亲在汉文帝时,就因为行侠,名满天下。你在年轻时,也犯下了很多的过错,亲手杀过很多人,不惜牺牲生命去替朋友报仇,也干过一些犯法抢劫,私铸钱币,盗挖坟墓的事,但是随着年龄的增长,你改变了行为,开始检点自己,用恩惠回报怨恨自己的人,多多地施舍别人,而且对别人怨恨很少,你释放了仇景,没有为你姐姐的儿子报仇,你宽恕了那个傲慢地羞辱你的人,并且让人减免了他的服役,洛阳城中有人互相结仇,你又从中调解,应该说你已大彻大悟,是个令人尊敬的人,”张汤说着端起酒杯,“我敬你!”
“张大人,看来你对我郭解已经很是了解,不瞒你说,我为年轻时做的那些蠢事而感到悔恨不已,我想在我有生之年能够做一些善事弥补我年轻时的鲁莽,我知道即使我做再多的好事,也换不回那些曾经被杀死的人的性命,但是,我这样做,只想让我的灵魂得到安宁,死后不会被打入十八层地狱。”郭解说。
“但是,你后来犯了几个错误,首先,朝廷让你迁往茂陵,你前去便是,你不该托人找到卫青将军为你在皇上的面前说话,因为朝廷三令五申,朝廷的将军不得与地方豪强结交,而你让卫青替你求情,这不是明摆着和皇上较劲吗?”张汤说。
“你言之有理,我当时只是不想迁徙,没想那么多。”
“其次,你不该让那么多的人为你送行,并且出资一千余万,要知道你这件事的影响实在是太大了,你说你不是地方豪强,也脱不了干系,朝廷正在打压各地的豪强,而你却不知收敛。”张汤说。
“张大人,那些贤人豪杰要去为我送行,并不是我让他们去的,他们要出钱给我,也不是我让他们出的啊。”郭解苦笑了一声说。
“还有你不该指使你的侄子郭天凡和亲信杀了朝廷的命官,轵县县掾杨召以及杨季主夫妇,并且将县掾的脑袋砍了下去,手段非常残忍,影响极其恶劣,这事让当今的皇上十分震怒,才下令抓捕你。”
“张大人,你说的这件事,我根本就是一无所知,这都是他们自发的行为,我根本就不知道啊。”郭解是一脸的无奈。
“籍少公为了掩护你出函谷关,被义纵抓捕,已经自杀了,你可知道?”张汤问。
“有这等事?我与他素不相识,没想到他却因为我丢了性命,我对不起兄弟呀。”郭解听说了以后哭了起来。
“啊,如今你的门客又杀了轵县的一个儒生,并且割下了他的舌头,”张汤说,“当今皇上听从董仲舒的建议,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对儒生是极其重视的,这件事已经让他无法向天下的读书人交代,你必须交出凶手,否则,我也难以交差呀。”
“张大人,我身陷囹圄,我实实地不知道这个杀人的门客是谁呀,又叫我如何交出凶手呢?”郭解说。
“翁伯兄,我敬你是条汉子,也不希望你死,可是,问你什么,你都说不知道,都是别人自发去做的,似乎与你毫无关系,这让我如何向皇上交代呢?”张汤说。
“并非我郭解要推卸责任,而是这件事我实在是不知道呀。”
“好吧,那么你家中还有哪些人?”
“我家中无人,只有我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