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丞相可有法子补救？”
补救，办法自然是有的，万律松虽然生气，但这是秦琰的失职，百姓是无辜的，他不可能放着平胥的百姓不管。
至于原因，万律松看了眼秦琰，他是不可能告诉自己的。
西北、东北边境数十个小国都与平胥签订了条约，如今条约已经生效，西北连州、东北辽州已经被小国侵占，聚敛财物、烧杀抢掠。
万律松看着探子传回来的消息，气不打一处来，连夜写信叫沈意速速回京，说有要是相商。
至于皇帝，他现在看到万律松都烦，不就两个州嘛？平胥四十五州十三郡，少两个又如何？真想不通万律松急什么呢，不过面子上也要装装急的，所有对于万律松的做法，秦琰几乎是全部支持。
“义父这么急召我回去干嘛？”沈意翻来覆去看万律松传给自己的书信，也没看出什么端倪。
义父的书信向来简洁，通常只是只言片语，但每次都会提及两句原因，但这次竟然只有四个大字——“速速回京”。
罗锦衣看着略显潦草的大字，“你说有没有可能是丞相发现了什么？”
罗锦衣又道，“听说前段时间，许开被处死了。若是一般的事肯定不值当，但……”
说着他意有所指地看着桌子上的纸张，那是前几日洛呈留下的。
“这样吧，我先回京，你……可能得麻烦你去这些小国看看了。”
“害，你我之间何须麻烦二字。”
听到这里，沈意心里一暖，正要开口，谁知罗锦衣继续道。
“这就叫夫夫合力，其利断金，嘿嘿，话说，沈郎君要不要考虑给我个名分？”
沈意：“……”
“行，八抬大轿，凤冠霞帔，罗太子，嫁吗？”
“嫁啊，我看今天就不错，形式先搁着，要不先把洞房入了？”
沈意：“……”
罗锦衣毫不意外地得了个“滚”字。
丞相府。
沈意风尘仆仆归来，万律松也顾不得寒暄，直接把人叫到书房里，说了这几天发生的事情。
奇怪的是，沈意并不惊讶。
“意儿，你……”
“义父，这件事我听……一位前辈说了，他前两天告诉我的。”
洛呈的事，沈意暂时还不打算告诉万律松，依照他老人家的脾气，现在说了只怕他会再气出毛病了。这件事急不得，还得旁敲侧击。
万律松也顾不得去想沈意口中所谓前辈的身份，只是一个劲儿的叹息。
沈意不忍看年过半百的万律松徒添白发，“皇上的想法是？”
“呵，”万律松摇了摇头，似是痛惜，又似无奈，“他说随我。”
沈意：“……”
失望归失望，但万律松还是很快打起了精神，“我要去边境，亲自游说。”
明明是一人之过，却要举国相覆。
沈意叹了口气，劝阻了半天，万律松才罢休，只写了一宿的信，第二日一早就命亲信去送往各国。
没想到，书信刚送出去几天，回信就来了。西北、东北小国，相继回信，表示愿意卖老丞相一个面子，提了些不太过分的要求之后也就答应归还领土了。
万律松当然觉得奇怪，他直觉这和罗锦衣还有沈意脱不了干系，但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他火急火燎地拿着书信去皇宫，可却被告知：“避暑行宫即将竣工，皇上带太后她们去视察了。”
阳春三月，修建避暑行宫。
万律松就坐在御书房门口的台阶上，看了会天上的太阳，光芒过于刺眼，刺的他眼睛生疼。闭上眼睛，万律松脑子里走马观花，回想他这一生。
从记事起，万家就一直在死人。战死、谏死，或者是别的什么原因，但共同点都是为了平胥。先帝曾言，“万家对平胥的忠诚，无人能及。”
只不过那时，曾经辉煌的万家就只剩下了万律松，以及尚在襁褓中的万停。
值吗？万律松第一次想问自己，从数千人的大家族，沦落到如此模样，值吗？先帝尚且还体恤万家，他在位期间，多次拒绝了万停上战场的请求，并且不断张罗着万律松的婚事。但无一不被拒绝，万律松已经看了太多万家遗孀郁郁而终，他不想再添一个了。
直到日色西沉，乍暖还寒，秦琰才裹着披风，带着太后和一群莺莺燕燕回来了。
万律松看着衣着华贵的秦琰，那个记忆中听话懂事的孩子，是从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
秦琰看见台阶上的万律松，不由得皱了下眉头，转头告别众人，这才朝对方走过去，“丞相怎么坐在这里？”
满腔的兴奋已经没了，万律松用有些冻木了的手，捧着信纸递到秦琰面前，“他们答应归还领土了，只要满足这些条件。”
答应了？这么轻松，秦琰接过信纸翻阅了下，随即点点头，“朕知道了，这件事就还交给丞相来办吧。对了，沈意……已经回来了嘛？”
“嗯。”
“有时间的话，朕可以去相府找他叙叙旧嘛。”
疑问句，却是陈述语气。
万律松突然觉得很累，身、心，很累很累。累到不想说话，他转身离开，顾不上什么礼仪、尊卑，他现在只想回去自己一个人呆会。
他一个人慢慢走回相府，把自己关进祠堂，整整一夜，第二天才顶着憔悴的脸出来。他没有去吃饭，反而进了书房，直到晌午，沈意和万停实在担心，就去敲了门。
万律松塞给沈意和万停一摞纸，“按照上面写的办，遇到阻拦，只管推给我和皇上。你们先去，我先吃饭。”
他想明白了，秦琰是秦琰，平胥是平胥，他会对秦琰失望，会对太后失望，但从不会对这片土地、和百姓失望。
沈意和万停拿着纸看了半天，面上满是震惊，这么做……皇帝真的允许吗？
事实证明，无论多么古怪的条件或是政策，只要不触及他和太后的利益，秦琰就是允许的。至于太后……这些事端因她而起，好不容易平息，短时间之内，她自然不敢再作妖。
就连沈意升官、罗锦衣归京这些事，她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
看到门口站着的罗锦衣，沈意有些愣神，“你怎么来了？”
罗锦衣瘪了瘪嘴，故作可怜地看着他，“两月不见，沈郎君不但不说想我，反而质问我为什么过来。”
“我真的好伤心。”
沈意：“……”
他一把把罗锦衣拽进来，此刻正是下人们打扫相府的时间，罗锦衣往门口一站已经引来好几道注视了。况且罗锦衣声音那么大……沈意赶紧关上门，隔绝门外赤裸裸的视线以及那些刻意压低的尖叫声。
罗锦衣看着面色泛红的沈意，嘴里意味不明地发出几声“哟……”。
阴阳怪气，沈意想。
“沈郎君就这么迫不及待？”罗锦衣说着飘了眼沈意的卧床，为难道，“这大白天的，不好吧……”
沈意：“……”
沈意啪地一下拉开房门，“慢走，不送。”
几乎是同一时间，罗锦衣覆上沈意的手，房门啪地一声，又关上了。
一开一合就在一瞬之间，由于二人动作都有些急促，木质的房门发出很大的声响，吓了正在院子里忙活的众人一跳。
“他们……该不会打架了吧？”一个小厮小心翼翼地问道。
一个红衣小姑娘啊了一声，“打架？不应该吧，现在还是白天。”
“啊？”另一个人像是没想明白，打架还要挑时间的吗？
“那我们要怎么办？”
红衣小姑娘摆摆手，示意众人退后，然后自己蹑手蹑脚凑近门扉……
突然，“你们在干什么？”
一道声音在耳边炸响。
“丞相！”红衣小姑娘红着脸问好，声音确是平时的三倍音量。
万律松被这音量吓了一跳，“我虽然老，但不至于聋啊，那么大声干嘛？”
“好了，干自己的事去吧，今天罗锦衣就来了，我和意儿前去接他。”
“是！”又是惊天动地一声响，“那我走了！”
丞相：“……”他有理由怀疑，这小姑娘耳朵不好。
他敲了敲门，“意儿，你在……锦衣？”
看到房里的罗锦衣，丞相的话硬生生拐了道弯。
“叔父。”罗锦衣乖巧道，“沈意在洗脸，过一会就出来了。”
万律松面色古怪地看着罗锦衣，欲言又止，二人就这么沉默地对视了两秒，“你跟我过来一下。”
“你和沈意怎么回事？”万律松皱着眉头，“别想骗我，书上写的明明白白，我都看到了。”
“书？”罗锦衣有一个大胆的猜测，该不会是……
“《山河有意》。”
罗锦衣：“……”
“咳咳，叔父，你听我解释，我们……”呃，罗锦衣突然卡壳，怎么说才能让万律松好消化一点呢？
“闭嘴，我问你，那书里写的真的假的？”
“真……假……”罗锦衣犯了难，“不全假，也不全真。”
感情是真的，姿势是假的。
万律松：“……”
“那你和沈意？”万律松狐疑地打量着罗锦衣。
“我喜欢他。”罗锦衣直对上万律松的目光，一脸的坦荡无畏。
这次换万律松卡壳了，罗锦衣的表情简直可以用视死如归来形容了，啧，我有那么可怖嘛？万律松想。
“那沈意什么想法？”
“一样。”
正在谈天的二人僵硬的转过身。
“咳咳，”万律松咳嗽两声，“既然他已经来了，意儿，你们就好好聊吧，我去消化消化。”
在满院小厮和万律松的注视下，罗锦衣跟着沈意，二人眼观鼻，鼻观心，一本正经地走进沈意屋子。但如果仔细看，就会发现，昂首挺胸的二人确是同手同脚的。
“啊！”沈意抓了抓头发，有些烦躁，“义父他怎么知道的？”
罗锦衣摸了摸鼻头，尴尬道，“咳，你可听过一本书？”
“《山河有意》？”
这次换罗锦衣震惊了，“你看过？”
沈意说了事情原委，“不过我刚想看来着，你就来了。”
“所以说，你不知道书里的内容？”
沈意点了点头。
罗锦衣顿时来了兴致，“要不，我们一起看看？”
罗锦衣眼里闪着奇异的光，感觉怎么那么……诡异？不就是几本书，难道会吃人不成？这么想着，沈意也就翻出那些《山河有意》，坐在桌前，拍了拍旁边，示意罗锦衣一起来看。
只看了两行，沈意就不由得皱起了明天，主角怎么叫沈意？和自己重名。
继续看，罗锦衣、罗迩、季怀信……
沈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