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意坐在马车内,望着车外的景象出神。在奇田呆了近两个月,刚回大都还有点不习惯。
这里不及奇田冷,披风已经被他叠起,放在了一旁。
可能是人的天性吧,离开熟悉的事物时总会感到不舍。没有熟悉的号角,没有吵吵嚷嚷的训练,沈意竟然觉得有点不习惯。
“公子,相爷已经等您好一会了。”赶车的老人笑呵呵道,“他今天早早起来就开始收拾了,本来想亲自接你的,但您也知道,老人家身子骨不好,就让老奴来了。”
“劳义父挂念,我这一出去,有劳李伯照顾义父了,辛苦。”
言语间,就到了丞相府。
平胥国丞相万律松,此时正在门口踱步,意儿说今天回来,已经派李伯去接了,也不知道快到了没有。他捋了捋自己的头发,问旁边的黑衣少年道,“停儿,叔父今天这身装扮看着还可以吗?”
“可以可以。”
万停心里嘀咕,不就接个人嘛,大清早的就起来挑衣服,真是的,搞那么隆重干什么。还把我也拉过来,搞得好像谁很稀罕那家伙回来似的……
沈意远远就看到了相府门口的一行人,他招了招手,快速下车,“义父!”说着就要行礼,万律松赶紧扶起,“不必多礼,意儿此去幸苦了,不过回来就好,我和停儿特意在此候你呢,赶紧进去吧。”
万停用余光瞅了眼沈意,这小子也不知道咋回事,去一趟奇田吃不上饭?咋瘦成这副鬼样子了。他发现沈意在看他,翻了个白眼,开口就是挑衅,“咋滴,走不动?要我抬你进去?”
沈意:“还走得动,不劳您老动手。”
万停咬牙怒蹬沈意,但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鼻孔朝天、哼了一声就进去了。
万停是万律松已故兄长的儿子,和沈意是同一年来的相府,长沈意四岁,也不算有代沟,但不知道怎么回事,两人一见面就掐,七年间和平相处的时间加起来可能还不到三天。他们争论的原因大多都很令人哭笑不得。
比如年龄,万停长的着急,有次出去被一个总角小儿叫了叔叔,而对方却叫沈意哥哥。自从这次后,沈意就老拿年龄膈应万停。
万律松摇了摇头,笑着问李伯,“你看他们两个像不像斗鸡。”
吃完饭,万律松打量了沈意几圈,“瘦了,那里的环境是不是特差?当初那老家伙坑我过去住了两个月,那风沙大的哟……”
说着说着,他声音渐渐低了,“可惜了,当初还让我去辅佐他的老东西,不明不白就死了。”
沈意拍了拍他的肩膀,“人死不能复生,还请义父节哀。意儿无能,此番前去未能找到线索。”
万律松扶起沈意,“无妨,事情已经过去三年了,当初派去的人都未能发现倪端,更别说三年后孤身一人的你了。而且,”万律松顿了顿,“这次主要也不是查奇田王的死因,太后那件事怎么样了?”
“我利用闲暇时间打探遍了,还是没有当年那个人的下落。”
万停正色道,“周边大小部落我也游历过不少,亦没有消息。”
“是不是我们搞错了方向?或者那人已经不在人世?”
丞相长长叹了一口气,看着虚空,先皇已经走了,这才安宁了几年,可不要再出什么岔子了。
战场上。
狼烟还没有消散,乌卢部落的旗帜就已经倒下了,金黄色的旗帜没入泥土,慢慢被平胥国军队踏平。
另一边,王乌蒙坐在一匹黑色战马上观望着这收官之战。乌卢早已不堪一击,首领拉涂见大势已去,毫不犹豫地驾马离开,“撤退!”
话音落,只余马匹撒蹄狂奔,走出一段距离后,马儿好像才发现主人不见了,扭头去看。
罗锦衣策马走进,吹了个口哨,“拉涂的马不错,牵走。”
马上之人此刻正躺在地上,一柄长枪穿胸而过,将拉涂紧紧订再地上。
王乌蒙见状,呵呵大笑,人还没走到,爽朗的笑声就揭示了主人的身份。罗锦衣转头抱拳,“王将军。”
“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王乌蒙笑得合不拢嘴,“今天能够战胜乌卢,真的是多亏了太子妙计啊。”
“哪里哪里,将军谬赞了。”
“哼,看来那传言虚晃的厉害,”王乌蒙突然就沉了脸,“听我号令,往后军营里再敢有散播关于奇田太子谣言的,军法处置!”
王将军向来惜才,且习武之人,更是心直口快惯,容不得半点宝玉蒙尘。
罗锦衣赶紧回道,“将军大可不必,大丈夫不拘小节,传言而已。况且,说来惭愧,鄙人以前实在是上不得台面,不过多亏了月前兄长的彻夜长谈……”
罗锦衣一阵说辞,说的天花乱坠,活活刻画了一个浪子回头、迷途知返的励志故事,听的满营将士斗志昂扬、激动不已。你看看人家奇田太子,大彻大悟就在一夕之间,之后投战场、立军功,一系列操作行云流水,多么让人振奋。那他们,还有什么理由不努力!
看着被自己感染的听众,罗锦衣喝了口水,硬生生忍住了笑。而此刻,当初和罗锦衣“彻夜长谈”、第二天被季凌华用醒酒汤唤醒的罗云清狠狠地打了个喷嚏。
“太子……”
“哎,王将军,您别叫我太子了,直接叫我罗锦衣吧,没那么多讲究。”
“哈哈,行,罗兄弟真是爽快人。”王乌蒙举起碗和罗锦衣轻碰,“我干了,你随意。罗兄弟,我把你的军工报上去了,按照惯例,应该可以封个闲王,但是你这身份……”
罗锦衣摆摆手,“不用管,我就想当个闲散人,奇田我是不行,俗人一个,只想吃喝玩乐,今朝有酒今朝醉嘛。”
王乌蒙笑得更开心了,好久没有遇见这么坦诚的人了,“那罗兄弟是先回奇田还是跟随老夫一齐进京?”
“先回奇田吧,现在进京有点不合礼数。”
说的也是,王乌蒙点点头。
书房内,沈意活动了下酸痛的脖子,面前的折子才写了一半。他叹了口气,突然有点怀念在奇田不用写奏折的日子了。
今天的夜好像格外凉,沈意看了眼窗外,月光明朗,不妨出去走走吧。说干就干,他系好披风,走上大街。
竟然落雪了,薄薄的一层银白,平铺在京城大街小巷。万籁俱寂,仿佛一切都在梦中。
不知道为什么,雪夜竟然还有月,沈意看着月亮出神,夜空中突然传出一道熟悉的声音。
“京城夜雪,”声音带着笑意,“沈郎君,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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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为何此时出现在这里?”沈意疑惑道。
“哦,我来看看这文有没有人看。有的话冒个泡,可以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