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微起,江如宁一直心事重重地站在祠堂外,本是想靠着的,可奈何背上的伤着实很痛,刚一靠上,那锥心的痛就快让她喊了出来,要不是自己还能直起身来,江如宁都会怀疑自己被秦炎的那一棒子给打的脊骨椎裂了。风吹起她的长发,飘舞在夕阳的橙光下,一处院子里的青烟袅袅吹起,原本待在江如宁身边的魏林筌也是早在几分钟前就去了厨房说着给她做一点吃的,毕竟今天遭了那么多罪。
“宁儿”
听到有人叫自己,江如宁转了个身,原是秦可心抱着孩子出来了,那脸上还依稀可见的两条泪痕告诉着江如宁她在祠堂里的心情,是啊,看到原本还陪着自己的亲人一夕之间阴阳相隔,谁又能那么淡定呢?江如宁缓缓走近她,“二嫂”
秦可心勾起嘴角,逗弄了一下怀中的小宝,小宝咧着嘴,眨巴着自己黑黑的眼睛,一双肉嘟嘟的小手牵着秦可心的食指,咯咯地笑着,看他笑着,秦可心的心情也是好了很多,“我没事,只是跟你二哥多说了些话,一下子没有忍住而已。”
听到秦可心说没事,江如宁的心里也是好了很多,从一开始到现在,她都没怎么看过自己的这个小侄子,现在秦可心就抱着他站在自己的面前,江如宁没忍住凑上前去用手戳了戳小宝娇嫩的脸颊,看他这样无忧无虑地笑着,江如宁的心情瞬间也笑了起来,小宝的手在看到江如宁后就松开了秦可心的手,一路追寻着江如宁的手指,与她玩着,“二嫂,小宝跟二哥真像,都是那么爱笑和爱玩。”
“是啊,奕辰的孩子定然是像奕辰的。”
本与江如宁玩着的小宝忽然对着江如宁伸出了小手,张开着不停上下动着,江如宁一阵疑惑,不解其思地看向秦可心,秦可心笑道:“他这是想让你抱他。有血缘关系就是不一样,他外公(就是秦炎)只要一抱他就会哭闹不止,都这么几个月了,还是不愿意他抱,这下一看到你就想让你抱,看来是真的喜欢你的,与你那么亲。”
在知道了小宝是要她抱之后,江如宁就从秦可心的手里接过了小宝,江如宁感觉到了小宝的重量,只不过三四个月的孩子现在就这般沉甸甸了,看着不胖,可着实重的,想来秦家对这个孩子是真的好,才能养的这般白白净净。看着自己二哥的孩子,江如宁是越看越欢喜,直在心里叫着:小宝,小宝,小宝。在心里叫了这么多遍,江如宁这才想起来还不知道小宝的大名。
小宝抓着她的头发玩着,江如宁则是看向秦可心问道:“二嫂,小宝大名是什么啊?”
秦可心抚摸着小宝的头顶,眼中满是母亲的慈爱,“小宝还未出世的时候,奕辰曾与我说过,无论是儿子还是女儿都只叫一个名字——江慕心。所以,在你二哥走后,我也就顺着你二哥的意,只给小宝取名为慕心了。”
“江慕心,江慕心,江慕心。”江如宁呢喃了几遍小宝的大名,“好名字。二哥有心了,即便是在孩子的名字上也昭示着他对你的心意。”
“是啊,可是这叫苦了小宝了,只得一辈子顶着一个过于女孩化的名字了。”
“小宝不会介意的,想来等他长大了,知道了意义,便是会很喜爱这个名字的。”
江如宁让秦可心留了下来在这里吃晚饭,而秦可心自己要求着住下来过夜,江如宁给她收拾了她和江奕辰之前住的房间,让她先在那里歇下来,自己则去厨房看看魏林筌。
送走了自己的几个妹妹之后,这里的人气就越来越淡了,虽然段江,赵有兴,苏以星和十五会时不时过来,但都是只来待一会儿就走了,所以真正住在这里的只有江如宁和魏林筌两个人罢了。走廊上的江如宁一会儿笑,一会儿皱起眉头严肃着表情,总算是走到了厨房。
厨房门前,江如宁并没有进去,从大门处她看见的是一身雪白衣袍,系着围裙,拢着袖子,宛如沾了人间爱烟火气的谪仙一般的魏林筌正在切着菜。这场面是极为好笑的,这不,江如宁看着看着一下没忍住笑出了声。
这一声引起了魏林筌的注意,他停住了手上的切菜动作,缓缓抬起头,看见的就是靠在门上看着他笑的江如宁,他无奈地摇了摇头,“还不过来?”
“哦”江如宁很快地凑了过去,魏林筌还是与他刀下的豆腐做着斗争,看着他刀下宛如头发丝的豆腐丝,再看看魏林筌这个人,她真的不知道身为皇帝的魏林筌是怎么会这些的。
正在将豆腐切成细丝的魏林筌感受到了来自身旁的两道视线,说道:“你相公那么好看啊?就这样一直看着?”
“好看啊”语言快于思考,魏林筌的这一句话江如宁还没听进脑子里,这挂在嘴边的话就出去了,江如宁就如同被下了套一般,连忙呸了三口,可是看着魏林筌认真切菜,还勾着嘴角的侧颜,江如宁的脑子只有那一句:是真的好看啊。这句话她也只能在脑子里想想,这若是真的被魏林筌知道了,江如宁是万不敢想象会有什么后果的。
终于,那一块正方形的豆腐在魏林筌的手下全部成了细丝,在旁边啃着果子的江如宁不知道他这是要干嘛,只见着魏林筌又取出了一块盘子,是一半菌丝,一半肉丝,与豆腐丝一样,都是细如发丝的。魏林筌将这三样叠叠相放在了一个小盅里,在顶上还放了一个香菇盖,随后放到了锅中的蒸笼上,用了一个较大点的东西将这个盅扣了起来,随后盖上了盖子,只等着好就行了。
厨艺也有那么样的江如宁一直跟在他的身后看着他弄,可是还是不知道他要做什么,看着一直被背对着自己忙碌的魏林筌,她也放下了嘴里的只剩一半的果子,问道:“你这做的是什么啊?”
魏林筌忽然转身,将一个东西塞进了她的嘴里,挑起自己的两汪嘴角说道:“三丝汤,有时间我教你,不过现在你先叫声相公听听。”
江如宁好不容易嚼开了嘴里的东西咽了下去,“你给我吃的什么啊?”
“桂花糕,我自己秘方做的,好不好吃。”
听到他这样说,江如宁这才仔细在嘴里回味着味道,的确是一股桂花味,而且这边的空气里也泛着一股甜甜的桂花蜜味。江如宁意犹未尽地舔了舔自己的嘴唇,甜而不腻,的确很好吃。
只那一瞬,魏林筌脑中的弦好似断了一般,一把把江如宁搂进怀里,贴上她的双唇,在她的嘴里攻城略地。没反应过来的江如宁刚意识到危险,就见魏林筌放开了她,“叫相公。”江如宁不答,魏林筌再次开始了,一番下来之后,江如宁的双唇已然红肿,躲在离魏林筌一尺远的地方,企图挥散脸上的火热,而魏林筌却在她身后看着她,“怎么吃了桂花糕还是不甜?”
其实并非不叫,只是难以启齿罢了,“相公”这两个字只有在夜晚时,魏林筌折磨她折磨得厉害,她求饶的时候,魏林筌才会俯身在她的耳边,用带着情欲的低沉声音让她喊着相公,喊过了之后,魏林筌大多数是会放过她的。可是现在,魏林筌要求着她喊,她的脑子里就会浮现出那些欢好的画面,因此,让她这样平白无故地喊着相公是万万不可能的。
消磨了好一会儿,江如宁还是在魏林筌的死缠难打之下,无奈地喊了声相公,满足了的魏林筌也是极其开心的,做什么事都快了起来,很快,所有的事情都弄好了,江如宁去喊了秦可心,只有三个人,便就在厨房里的桌子上吃着。
秦可心抱着小宝坐上了桌,看着桌子上的菜,虽只有五盘,但却盘盘精致。卖相极好的糖醋鲤鱼,泛着菌菇豆腐清香的三丝汤,凉拌的山家三脆,有着松子位儿的油炸松子鸡,略微清淡的清炒白菜,还有一盘溢着桂花香味的桂花糕。
“倒是样样精致”秦可心的心里如是想着。可是吧,看着桌子上的菜和汤,只有大人吃得,这怀中的小宝可是一点都沾不得的,在秦家的时候,厨娘多会煮一点清粥,舀着粥水喂饱小宝。可这在江家,魏林筌和江如宁并不知道啊。正在苦恼之时的秦可心闻到了一阵浓浓的核桃香味。
一双修长好看的手端着一碗核桃酪放在了秦可心面前,“知道小宝还小吃不了这些东西,所以我就做了这碗核桃酪给小宝,也不知道小宝喜不喜欢。”
看着眼前这碗核桃酪,秦可心的心也放了下来,她知道魏林筌的身份,但是也见过他在江家和在江如宁面前的样子,所以也就只把他当做寻常人来看待了,她抬眸看向歪着身子的魏林筌,郑重地道了一声“多谢。”
“不用。我应该的。”魏林筌绕过江如宁,坐到了她的对面,刚一坐下就看到江如宁微笑着对他伸出了大拇指,他也是笑着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不知是有缘还是其他,小宝好像很喜欢江如宁和魏林筌,不但与他们相处得极好,就连魏林筌做的那碗核桃酪他也喝下了整整一碗,喝完之后还砸吧着嘴直回味着那般味道。小宝这般模样,也着实逗笑了三人。
当晚,秦可心是在这里住下了,第二天一早用过早饭过后。
江如宁和魏林筌将秦可心送到了秦家门口,江如宁抱了抱小宝,而小宝还是那么地开心,交还给秦可心之后,江如宁皱着眉头对秦可心说道:“二嫂,明天我们就回宫了,可能很久都不能再见到你们了。还望二嫂和小宝能一直好好的。”
一直好好的?这大概是不可能的了吧。秦可心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自从难产生下小宝之后,她的心里一直郁结着一口气,在坐月子里也是忧思重重,身体早已受不住了,秦可心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离开,但是她发过誓,只要她在一天,就会好好照顾俩人的孩子一天。思虑了这么多的秦可心弯起嘴角,伸出一只手摸了摸江如宁的脸颊:“你也要好好的。”
江如宁点了点头,而后目送着秦可心进入秦家,看着那扇大门在自己的眼前重重关上,江如宁知道的是秦可心对自家没有恨,不知道的是秦可心会在不久的时间里离开小宝,去往黄泉。
这天,江如宁几乎是闷在家里的,哪里都没有去,只是自己常常坐在石凳上抱着自己的双膝发呆。魏林筌知道她心情不好,因此也没有怎么在她的眼前晃着,只是自己默默低在江家,知府府衙和街上转着,准备着回宫的东西。
“你怎么来了?”江如宁抱着双膝看着稳稳落在自己面前的苏以星。
苏以星大步地走到了石桌边,坐了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看着脸色并不好的江如宁,他也不知道该不该说接下来的事情,他这一副要说不说的样子也是让江如宁略感烦躁,“你想说什么就说?”
终于,苏以星还是艰难地开口了,“你之前不是让我去查你们家被人陷害的事情吗?”
“嗯”江如宁放下了双腿,换上了平常的坐姿,继续听他说着。
“我查到了。”苏以星取出别在腰间的卷轴,展开在她的面前,“这是寨子里的人在扬州那边拿到的,说是与你大哥曾救下的一个女子有关。”
江如宁抚摸着画卷上女子的面容,表情更加严肃了起来,眼神里也是三分可笑,七分恶狠,“倒是位熟悉之人。”这副画卷坚定了她要回宫的心,她要回去找到这个人,为江家和江韫玉讨回一个公道。
原以为会是别的有心之人害的江家,却没想到是自己养在身边的那匹狼害得自家家破人亡,还诓了自家大哥的感情。也许从一开始就不该与那人扯上瓜葛,白白害得自己和家人遭此浩劫。这方回宫,她便是再怎么也不会让那个人好过了。就算是用尽所有方法,她也要让那个人跪在江家的祠堂前为自己犯下的罪付出代价。
江如宁握着茶杯的手越来越用力,碎裂声起,茶杯就那样碎在了她的手里,娇嫩的双手被瓷片割破,鲜血自指缝中流出,触目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