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如宁想,大概魏林筌是知道这件事情的吧,他那么精明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呢,而且听苏以星说他是去过那个茶馆的,或许他是在那周围转了几圈,也许他是想进去的,可是被那些在脑海中刻画了一遍又遍的想法给逼了回去。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魏林筌那么狼狈,就算是在以前,自己再怎么伤害他,他都不会像那天一样,狼狈成那个样子,周身的死气,充满血丝的眼睛,就连一向温暖的手也是那么地冰凉,那彻骨的寒凉,江如宁怎么可能会忘记呢,她知道,是怎么都不会1忘记的,而且,他终究是没有放过自己啊。
明明,明明玉雯都已经在外面生活了那么长时间了,他还是把她抓回来了,遣退了宣若宫所有的宫人,将这里变成了一个囚禁的地方,只让玉雯和高远来伺候。
宣若宫,曾经是多么美好的一个地方,现在依然也是,什么好的东西都会往这里摆,它的富丽堂皇是所有人都不曾想像的。
这是被禁足在这里的第一百天,好漫长啊,细细数来,好像有四十多天没有见过麒生还有麒玉和麒欢了,记得他们上次来的时候,麒欢还是哭着的,一直往麒玉的怀里钻,一直说要娘亲出来,那个时候,她是笑着的,自己做错了事,魏林筌他能这样对自己已经算是可以了,苟活了这么长时间,大概是到了时间去解决这所有的一切了吧,可是自己还是有很多都舍不得啊。
玉雯被抓回宫了,没有自己的保护,她以后要怎么办,高远一直把自己当做姐姐看,没有了自己,他以后又会不会对魏林筌做出一些大逆不道的事情。麒玉和麒欢还那么小,没有了娘亲,他们会不会被别人欺负,还有麒生,要知道他连一声娘亲都没有叫出口啊,他还在襁褓里,那么小,除了太后,还有谁会去关心啊。麒欢是公主,万一,万一以后会被送出去和亲又该怎么办,为什么所有的问题都会在这一瞬间全部都暴露出来了,从始至终,自己要的不过就是一个解决的办法啊,除了这样解决,自己还能怎么样呢。
“娘娘,真的要这么做吗?”
奉旨照顾江如宁的玉雯此刻站在江如宁的面前,看着她一天比一天的憔悴,连一点求生的欲望都没有,明明什么事都没有,她的心却先死了。
江如宁躺在窗边的贵妃榻上,看着窗外上好的阳光,用手挡住了漏进来的一缕,透过指缝,看着那道带着一丝温暖的光,她的嘴角微微扬起了点:“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我还怕什么,你去做就是了,其他的我来。”
虽然有了这句话,可是玉雯的心里还是放不下,她何尝不知道自家这位主子的性情,当初在宣若宫再见的时候,当江如宁看到被带过来的她时,就像是疯了1一样,一直在质问魏林筌为什么,可是到现在,魏林筌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总之在这一百天里,该过的生活也过着,而且还是和从前一样,魏林筌还是会来这里,只不过不是天天来了,只是隔三差五地来,就连麒玉和麒欢都被限制了来这里的次数,而麒生则是一直被太后养在身边,若是以后无人去提,只怕麒生都不会知道自己还有这么一个娘亲吧。
玉雯遵照她带的意愿去办事了,江如宁闭上了眼睛,梦里总是那么地美好,那时候大哥二哥,爹爹娘亲都还在,一切都还是那么地美好,就算是进了宫,除了之前的那几个月,其他的回忆也是好的。
她还记得她第一次见到魏林筌的时候,第一次她便就动心了,只是她也知道俩人之间的差距实属过大,关于其他的根本不敢过多去妄想,至于以后的那些荣华也都是在意料之外啊。
梦终究是梦,还是会醒,可是现实仍然在继续。
在玉雯和高远的数次禀报下,魏林筌终于来了。
走进内殿的每一步,魏林筌都觉得像是1在剜他的心一样,可是待进来时,还是惊到了他。
大红的绸带装饰着内殿,桌子上跳动的烛火闪着他的眼,那龙凤烛上滴下的烛油就像是伊人的眼泪,江如宁坐于红烛后,一身大红嫁衣,妖冶美艳,未装点任何事物的三千青丝散落在胸前,又是淡漠的可怕。只是这样的装扮,他好像是在哪里见过的。
可是最后的尊严告诉他,不能这样去想,他是一个男人,还是一个帝王,既然当初好好地回来了,又把她关在这里一百天,他不是不爱了,只是没办法再那么坦然地去爱了,他也一样累了,从那时候开始1,所有1的一切就已经回不到过去了,只有像现在这般,才能互相牵扯着,不离不弃。
这满目的红刺的他眼睛生痛,在氤氲间他开口了:“你,找我有什么事。”
“已经这么生疏了吗?”江如宁站了起来,一步一步地往前走着,微笑着说道:“我就是想再见你一面,不然就再也看不到了。”
再也看不到了,这句话一说出口,江如宁眼睛里的泪水已经在打转了。
为什么这样的话从她的嘴里说出来会是这么的疼呢,魏林筌慌乱了一会儿,镇定了一下:“你到底想说什么?”
江如宁:“玉儿还小,要学的东西还很多,你不要去逼他,他若担不起太子的名号,还请你给他一块封地,让他好好地生活,还有欢儿,她是我最放不下心的,你让她自己选择以后的生活和夫君好不好,不要让她去和亲,不要让她走远了,她会想家的。麒生,算了,生儿有太后,他不会有事情的。”求完了这些,还没等魏林筌反应过来,江如宁继续道:“陛下,我再求你一件事情可好,放玉雯1出宫,让她和高远好好地在一起好不好?”
那一滴落下的泪让魏林筌彻底地慌了起来,他再也装不下去了,吼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三,三郎,我只是........”
终是一句话还没说完,那如纸鸢般单薄的身子倒了下来,在他的面前,魏林筌急忙去接,也只是将倒在地上的她抱回了自己的怀里。
红里带黑1的血从江如宁的嘴角流了出来,原来她让玉雯去做的是拿毒药,这样如蝼蚁般的日子她已经过够了,只想去解脱了。
江如宁靠在魏林筌的怀里,撑着最后一口气说道:“三...三郎,你都.....都答应我好不好?”
还来不及去做些什么,魏林筌慌乱地点着头,用自己的手去擦她嘴角的血,崩溃道:“你怎么能这样做,你怎么可以这样,你让我怎么办,啊,你要我怎么办啊?”
已经得不到什么回答了,江如宁的手还伸在半空中,毒入肺腑,没有机会了,手落下,她终究是丢下了他一个人走了。
魏林筌抱着她在内殿坐了一夜,泪已经尽了,就1这样抱着,什么都不去做。
十天过后,大魏太子即位,贤王魏巡代为监国,至新帝弱冠之后交还皇权,没人去反对这样的事情,因为这是先帝亲自下的圣旨,先帝信任太子,信任贤王,这一道圣旨过后,先帝驾崩消息传出,没人知道这所有的一切为什么会那么地猝不及防。
王陵里,魏林筌身着那日和江如宁成亲的红衣,站在棺木前,轻轻抚摸1着所躺之人的面容,没有一点点的生气,可事还是依然喜欢着。
他笑了,在这里,没有人会来打扰他们,这一辈子都可以这样相守着。
“阿宁,我来陪你了,我说过我会一直陪着你的,就算是黄泉路上,我也不会让你一个人的。”
说着,他从袖子里拿出了一个小药瓶,倒出了一粒药丸,笑着吞了下去,随后爬进了棺木之中,躺在她的身侧,看着她,温柔地笑了起来,最终闭上了眼睛。
“三郎,三郎,三郎,你看,这黄泉的彼岸花像不像我们成亲那天的红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