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就那样在黑暗中过去了。
“吱呀”室门大开
“陛下有旨,放娘娘出室。”段江对这个落魄的昭仪倒也是恭敬。
许久不见的光明,就在这个曾折磨了她三月之久的刑房里,一众宫女为江如宁梳妆打扮,她是皇帝的女人,自然要时时光鲜。
换上鹅黄软罗衫,挽起凌乱发丝,戴上银杏金步摇,她还是那个昭仪娘娘。
要说魏林筌折磨的也是很有意思,只看得见的地方,双手,脖颈及脸面未有一处瘀伤,可在被罗衫覆盖的地方,伤痕累累。是不想面对自己伤害她的事实还是不愿让别人对他的爱妄加揣测。
魏林筌有旨,放她独行,谁都不可拦她。
“娘娘”
段江看着走到他旁边的江如宁,拜谒道“这一出去,还望娘娘好好选择,切勿后悔。”
江如宁嘴角轻扬,是无奈的呵声“我已没有选择的余地,又何来后悔一说。”
再没有过多的驻足,只恨不得快点离开这个地方。
魏林筌说的没错,这一路上无一人拦她。
许久未见到这般好的蓝天流云了,看了会儿不远处的宫门,再无多想,转过身向着相反的方向离去。
等待,日落。
何时,他一个皇帝要这样卑微地等着一时又一时。
就算拿那些她最爱的来逼她都不行吗?看来,是真的不爱。
都等了这么久,再等也无所谓了。
宫门城墙之上,天子脚下的都城繁华的很,来来往往,女子婀娜,就是不见眼中人。
“陛下,已经一天了,皇后娘娘也等了一天了。”
见着魏林筌这般落魄,苏秉德于心不忍,伺候了先皇,再到新帝,见过的都是皇帝威严之面,又何曾见过皇帝的卑微。
“阿翁,朕是不是做错了”
日落,衰亡。
“就那样把她关在牢里,紧紧锁在朕的身边该多好,纵使她恨朕,可朕只要想她了就能去看看她,同她说上一两句话,虽然,...她不会理我。”
是啊,关在牢里,她就是一只金丝雀,任他把玩。可终究是爱呀,又怎舍得一直折磨。
只是,灭族,屠城,都不能阻挡她离开的脚步吗?魏林筌,你这个皇帝做的可真是失败。
“老奴不懂这些,老奴只知道陛下没做错。”
十五岁入宫为阉人,一步步走到今天,纵有情爱之念,又如何能说出口?
想来,苏秉德也是看着魏林筌长大的,先皇儿女众多,却只偏爱一子一女。一子便是这皇帝,一女便是天下最高贵的和仪公主。
先皇偏爱,苏秉德接触的也多,对二人的感情自然比其他皇子要多,就像今日也是格外心疼这个皇帝。
“没有吗?”魏林筌痴痴看着盼望人来的街道喃喃着。
都说皇天不负有心人,是没错的。
终于还是等到了。
那个鹅黄色的身影,单薄的让人怜爱,带着满身不可靠近的悲哀,一步步朝着宫门走来。
城墙之上的皇帝是高兴的,像个看见自己喜爱的东西般的孩子一样,藏不住的笑仿佛不是那样卑微了。
快步下了城墙,没再管擦肩而过的皇后,只在那道隔绝山海的宫门之前迎接着最爱之人。
到了。
江如宁定定看了魏林筌一会儿,他是皇帝,是天下的主,跪拜之礼不可少,更何况是在宫门处。
她后退了一步,左膝先跪下了,而后右膝触地,双手叠交置于眼眉之上,“正二品昭仪江如宁拜见陛下、皇后娘娘。”
正欲拜下的那一刻,魏林筌伸手托住了,“回来就好”
扶起江如宁,触碰到手心的冰凉浇灭了魏林筌内心里的火热,且不管这些,只消回来就好,伴在他身边就好。
入宫门,经皇后。
只带着满心的欢喜,没去在意这个也等了他魏林筌一天的皇后娘娘。
望着两人远去的背影,那双美目里流转的意味深长着人深思。
“娘娘,起风了,回宫吧。”
“秋钰,那个地方,我不想回去。”
是啊,凤栖宫,皇后居住之地,那是她用尽手段才住进去的,虽为皇后,却不如在府中的日子。至少那个时候她是快乐的,至少那个时候他还是对她好的表哥。
“小姐,已经到这步了,没办法回头了”
没办法回头了,对啊,没办法再回头了,皇后,再不快乐,再怎么样,她还是他唯一的正妻,不容置疑。
“倒是想回头”皇后苦笑着。
看着自己服侍了这么多年的,一起长大的小姐,在做了皇后的两年里越发失了过去的活泼,秋钰的心里是难过的。长孙家的大小姐永远是骄傲的,可是在皇帝的面前却总是那般狼狈,一如皇帝在江昭仪面前的卑微。
皇后出行,不喜带着过多的人,总觉得招摇,所以每次出自己宫门,只带着秋钰这一个丫头,从小到大的感情,是信任亦是依赖。
秋钰陪着皇后逆着这黄昏走进深宫。
在知道江如宁今日会回来的玉雯,早早地就收拾了倾香殿里外,只和殿里的小太监高远一起等着主子回来。
“陛下驾到”
听着外面传来的声音,玉雯和高远快快地跪在了殿门处“拜见陛下”
“起来吧”
这声音似不是陛下的声音,玉雯和高远低着头面面相觑。
“怎么,几月不见,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江如宁走过魏林筌,一手一个扶起了玉雯和高远。
看着自己的主子好好的回来了,这两个人是开心的“娘娘”
“嗯”笑了,这是江如宁几月来第一次笑,是开心的。
“我已回来,陛下可以放心了江家和江州...”望着魏林筌,总是觉得他的脸上是带着笑意的。
“自不会再为难。”
“那,陛下还有事吗?”
“你想赶我走?”魏林筌逼近了江如宁,稍稍低下头,看着这深爱的人儿,“三日不见,今晚,我想与你在一起。”
仰视一个人是累的,现在,江如宁看着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魏林筌也是累的。
“陛下开心就好”
虽知江如宁是不乐意的,但是魏林筌还是想待在这儿。三个月的刑罚都做了,对她的伤害也造成了,总是再怎么弥补都无济于事。
那么,就给她最好的荣华。
还有,就像现在这样,好好看着她,看着就好。
魏林筌着苏秉德退去了在外候着的宫女太监,也让苏秉德回去休息了。
看着玉雯和高远前后忙着,魏林筌看向坐在自己面前倒茶的江如宁说道“宫里只有这两个人招呼着,难免不周,要不要着殿中省再调点人手过来?”
江如宁一边将倒好的两杯茶拿起一杯放在魏林筌面前,一边说道“不必,宫中需要人的地方多着,这里有些事我自己能做,有两人帮忙已然足够了。”
“你不愿就算了”
没多会儿,这一方桌上已经盛上了几碟菜,虽不丰盛,也却是江如宁爱吃的。
“倒也是有心,做的都是些你爱吃的”
魏林筌夹了一块桂花蜜藕在江如宁的碗里,脑中也是记起了曾经偷偷看过她在宫中的莲花湖里采藕的样子,也记得她最爱的就是这一道桂花蜜藕,因为她曾说过它是甜的,能让人忘记苦涩。
“总是在一起朝暮相处了那么长时间,多少是会记得的”
“那你记得关于我的吗?”脱口而出的话让江如宁愣住了,也让魏林筌自己怔住了,不知,会不会回答。
“算了”等不到的回答倒不如作废,自作多情的样子落在她的眼里是可笑的吧。
本就没心思吃饭,也只动了几筷子便饱了,可是看着面前人还是一点一点夹着她爱吃的菜到碗里,心里也是陡然觉得对不起这个人。
“我饱了”
没有温度的话语,魏林筌拿着筷子的手顿在了空中,尴尬道“饱了,饱了就好。”悻悻地收回了手,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何在她的面前总是直不起身来。
着玉雯与高远撤去了桌上饭碗,收拾了番这个寝殿,玉雯是有心的,特地挑了瓶上佳的百合以此让江如宁安神。
只这时,这瓶百合还有缓解尴尬的作用吧。
看着只在窗前花台边摆弄百合的江如宁,魏林筌慢步走近,从她的身后环住了她的腰,而江如宁却是一动不动,面无表情,嘻弄花瓣的右手小指与无名指嵌入手心。
“我说过,只要你回来,就是贵妃”感受着这越发单薄的身子,他的心中是心疼的。“明日,我就会拟旨封妃,在这深宫里,我能给你的只有宠爱与地位。”
埋在后颈处的头蹭了蹭,“你,有没有一刻是爱我的?”
明明知道答案,却还是喜欢多嘴问一句,其实是期盼着的呀。
“明知答案为何还要问?”
明明知道我不爱你,甚至连一点喜欢都没有,满心里只对你有恨。为什么还要问呢?从一开始就错了,我不该赌气入宫,你也不该在我面前百般低下,你是帝王,为何要执着于我一个小女子?
“不早了,我回宫了,你早点歇息吧。”撤下了自己的手,也不在这里晃,今天她大抵也是累了,就回去吧。
早就让苏秉德那群人走了,这回宣阳殿的路只有他自己一个人走了。呵,习惯了。
不管你心里想的是谁,爱的是谁,总之现在你是朕的人,在这后宫之中,你爱的人不会来,你也出不去,就在这里安生的陪着朕吧。在这里,朕会给你最足的宠爱,最高的位分,在这里,朕不会让你受上一分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