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赵有兴家回去的魏林筌在半路上让魏巡和夏楚玉先走了,在魏巡想问他要干什么的时候,他已经消失在了魏巡和夏楚玉的视线内,看着自己这哥哥越来越琢磨不透的心思,魏巡也是无奈,他还记得魏林筌总是说他还小什么都不懂,可是现在在魏巡的眼中看来,最幼稚,最不成熟,最像小孩子的就是自己的这个哥哥了,不过,好歹兄弟二人之间的感情还是深厚的,并不会被其他的事情所干预到。
见魏林筌走了,魏巡也就撒手不管了,拉着夏楚玉就回了客栈。
走在大街上的魏林筌一路想着,其实在赵家门口,魏巡说的话是有道理的,他们不回去他有能怎么办呢,还能像以前那样把人绑回去吗?已经做过了两次这样错的事情,也把人推得离自己有点距离了,如果这次再这样,怕是从今往后,此生再不复相见了。
在这里,魏林筌想着到底该怎么做,想了许久许久,他还是想着,最好的办法就是从苏以星身上下手,这五年里一直都是他陪在江如宁的身边,她的心性是如何变化的,也就只有他最清楚,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说服苏以星帮他这个忙,可是他真的会帮吗?
为了显得自己有诚意,魏林筌特地去了江州最好的酒庄,在入夜时分敲响了人家的门,只买了五提花雕酒走了,为了能让两个人有一个好的谈话环境,魏林筌把目光放在了江州的塔楼上,飞身把酒放在屋顶之后,魏林筌知道江如宁和苏以星现在还在赵家,于是就从一侧围墙翻了过去,只是没想到这一进去就看到了苏以星。
在几句话之间,苏以星也是老老实实地跟他出来了。
在塔顶上,苏以星看着摆好的小酒壶,笑了一声,拿起了一壶,拔下了塞子,放在鼻子下面仔细闻了闻:“好酒啊,看来你是花了不少钱啊,说吧,找我是想聊什么?”
看着拿了一壶酒就喝着的苏以星,魏林筌稍稍转了一下头,端坐在了他的身边,同样拿起了手边的酒壶,什么话也没说就直接灌了自己一口,略微泛黄的液体从他的嘴角流至白皙的脖颈,勾勒出不一样的意味。
沉默了许久,他终于开口了:“这几年,她,过得怎么样?”
这样的问题对于魏林筌总是难以开口的,从前的他从来都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他需要从别的男人口中知道自己心爱的人过得如何。
最看不惯魏林筌这样的苏以星,冷哼了一声,连续喝了三口,并没有搭理魏林筌。
见他没有反应,魏林筌偏过头看着他,脸上是一层寒意。
苏以星看着这样的魏林筌,故意道:“她?她是谁啊?她过得怎么样我怎么知道,你这人真搞笑。”
说着苏以星又继续喝着酒,要知道这几年里,为了能好好地照顾麒玉和麒欢,还有每天和江如宁在一起,过得是他心目中最理想的生活,再加上白白和葛义经常出去玩,十五又不会喝酒,所以苏以星也不记得他有多久没喝过酒了,今天晚上魏林筌主动带着酒来找他,正好他又没什么事,当然是要喝个够了。
知道他这么说是什么意思的魏林筌微微低下了头,把刚刚的那个问题重新问道:“阿宁这五年过得怎么样?”
刚喝下一口酒的苏以星擦了擦嘴,直点着头还用手指着魏林筌,好不容易咽下了那口酒,道:“你这样问才对嘛,不然老所她她她的,我哪知道是哪个她啊,是不是。”
看着一直看着自己的魏林筌,苏以星继续道:“肯定很好啊,你想想啊,我,一没后宫,二没有别人在上头压着我,三来呢,我又不会逼着宁儿做些她不愿意做的事情,还有就是她想做的事情我就一定会尽力陪着她去完成,你说,这样随心所欲的生活好不好。”
苏以星说的每一点都是魏林筌心中最痛的点,他有后宫,有其他的女人,给不了她最高贵的身份和最好的待遇;他有自己的母后在自己上头压着,无论做什么都会被压一头,而且还不能很好的去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他有这世上最无法去除的占有之心,从见到江如宁的第一眼,他就想把她永远地锁在自己的身边,也是因为这样,才会有着三个月的天牢禁锢,才会有那么长时间的密室囚禁。而且江如宁想要做的事情他从来都不会去帮她完成,更多的是让她放弃自己想要做的事。苏以星说的没错,这些他都做不到,而在这五年里,苏以星都做到了,既如此,江如宁在这五年里何尝过得不好。
“过得好就好,过得好就好啊。”说着,魏林筌深沉地呼了一口气,仰着头喝下了一口酒。
“你知道吗,我也想像你这样做,”还仰着头的魏林筌突然转过了头看向苏以星,眼眶发红,手在颤抖,就连声音也是近乎哽咽的,他这个样子,也给苏以星吓到了,苏以星看他这样,也是在心里责怪着自己话是不是说重了。
魏林筌:“可是我做不到啊,我是大魏的皇帝,我身上所背负的东西永远都是那么多,从小到大,一直都是那么多,我也很想去放松,去过一过寻常人的生活,可是我.........”
说着说着,魏林筌低下了头,眼泪也从眼眶里流了出来,整个人已经是在颤抖了,哭声也放了出来。
本来还在开开心心喝着酒的魏林筌看他这个样子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他,要说是姑娘哭了,他还能安慰安慰,可是这一个大男人在他面前哭,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再说了,他也没看过有什么男人在他面前哭,当然除了十五。
为了安抚一下他的情绪,苏以星也只能笨拙的拍着他的背,好让他的情绪能稍微平静一点。
魏林筌的情绪已经是崩溃了,这五年里他一直忍着,忍到现在,已经决堤了。
“我的母后,从来都没有给我应得的关爱,小时候我看着别的皇子被自己的母妃宠着,呵护着,而我呢,无论做的多好,我得到的永远都只有母妃的责骂。后来长大了,我以为我长成了母妃最想要的样子,我以为我当上了皇帝,我就可以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了,可是我还是错了,我所得到的禁锢更多了,我连自己的妻子是谁都决定不了,连我自己每天晚上该去哪都决定不了。”
“不过还好,阿宁出现在了我的生命中,她就像是黑暗中给我照明的烛火一样,就像是一个信徒迷茫之时,那个一直所信奉的神明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给了自己最好的指引,我可以为了她去反抗母后了,去为她做更多的事情。可只有一样,我忍受不了,她的眼中除了我还有其他的人,我只想让她的眼里只有我一个人,想让她只为我一个人而生,所以,所以我才会那样做啊,对不起的,我真的不是故意那么做的,我对不起她啊,真的对不起。”
看着魏林筌一下子把这么多的话都说出来了,抱着自己的双膝,把头埋在里面抽泣着。
对于这样的魏林筌,苏以星表示无能为力啊,从刚刚到现在,他自己都不知道已经拍了魏林筌的后背多少下了。虽然说他真的很想给魏林筌一个拥抱,但那也仅仅是想想而已。
不知哭了多久,魏林筌终于从难过中收回了神,抬起头抹了一把脸,擦去了泪痕,带着苦涩地笑着:“让你见笑了。”
见他好了,苏以星也停下了自己的手,笑道:“什么见不见笑的,这样多真实啊,把心里的苦都说出来,人都会感觉清爽一点。说实话,今天是我认识你这么长时间以来,我看你最顺眼的一次,特别好。”
听到这么一句话,魏林筌也笑了起来,虽然眼角还是红红的,但是整个人的情绪都回转了过来,喝下一口酒之后,心里埋下的事情都说出去了,心里也是舒服了起来,搁在以前,他从来都不会想到这倾诉的对象会是苏以星。
在这塔顶上,看着那轮圆月是最清楚的。
魏林筌:“你也是我这么长时间以来看的最顺眼的一次。来,一起?”
魏林筌把自己手中的酒壶送到了苏以星这边,整个人也不像刚才来的那个时候的寒意,竟然在苏以星的眼里多了一丝暖意,苏以星把眉一挑,将自己的酒壶碰了一下,两个人豪饮了起来。
两个人在这塔顶上,就着凉风,五壶酒,苏以星喝了三壶,魏林筌两壶已足够,喝的心满意足,聊得家长理短,两个人都双双躺了下来,似乎这样躺着是最舒服的。
“怎么这月光这么扎眼啊。”躺下来的苏以星看着眼睛上方的圆月,只觉得月光有点让他的眼睛有点难受。
躺在一旁,以手作枕的魏林筌偏过头看向苏以星,轻笑道:“你醉了,这是月光,怎么会刺眼。”
一直挡着自己眼睛的苏以星张开了自己的手指,透过那指缝看着那轮圆月,不知是出现了幻觉还是怎么的,他竟然看见一身白衣的江如宁在月亮里朝他笑着。
衣袂飘扬,青丝飞动,最是灵动的美,月亮里的江如宁朝他伸出了手,已经醉了的苏以星亦伸出了自己的手。
“你说你到底是怎么把那个周文轩赶出宁儿的心里的,教教我呗,我来学学要怎么才能把你赶出宁儿的心里。”
魏林筌笑了,那时候完全占据江如宁心的时候,他记得是清清楚楚的,那个时候,他花了多少的时间和精力,又是怎么把自己低入尘埃的他都记得,他也记得,一开始他的确是用卑微赢得了一点怜悯,但是到最后还是在一次次的相处中,在每日每夜的陪伴中,他才在江如宁的心里有了一席之地,也是到最终,玩玩整整地占据了她的整颗心。
“不告诉你,如果告诉你了,阿宁就不会再喜欢我了,我,我只要自己知道就行了。”
虽然有点晕乎乎的,但是魏林筌对于这些事还是清楚的,苏以星无奈道:“不愧是皇帝啊,这么能算计。”
苏以星:“宁儿说的对啊,我要是一开始就强硬一点,直接把她抢回去,管她乐不乐意呢,直接把生米煮成熟饭,她就可以一直是我的了,可我偏偏做不到,以至于到现在..........”说到自己心里最不乐意的一个部分,他干脆侧过了身子直接看着魏林筌说:
“你说啊,你做了那么多伤害她的事情,又是关大牢,又是关密室,还打她,你说她怎么就是对你还一往情深呢,她怎么就是忘不掉你,我花了五年的时间啊,到最后还是只落得个朋友的身份。”
说着他又躺平了,继续看着那轮月亮,一直说着不理解的话。
这句话,魏林筌虽然是晕着的,但是这句话他却是记到了心里,五年的时间,从来都未忘,原来一直都记得,一直都没有和别人有过什么事,一切都是自己的妄自猜测的罢了,如此,魏林筌的心里也舒坦了起来。
就这样躺着聊天,以天为被,以,呃,屋顶为床,不知道何时,两个人就那样睡了过去。
还在睡梦中的苏以星不知道做了什么梦,竟然笑了起来,一个大翻身就那样掉了下去,还以为自己在塔顶的苏以星感受到掉落的感觉之后立马惊醒了过来,不过并不是塔顶,而是裹着被子从床上掉了下去。
醒过来的苏以星懵懵地揉着自己的头,看着这熟悉的一切,这是在江家自己的房间啊。
正在想着自己是怎么回来的时候,房门“吱呀”一声开了,一身素白衣裳的江如宁端着一盆水,胳膊上还搭着一条毛巾地进来了。
江如宁就像是没看到在地上的苏以星一样,径直走到脸架前,把盆放了下来,拧干了毛巾,这才朝着他走了过来。
苏以星裹着被子坐在地上,江如宁蹲了下来,把毛巾递给了他,示意让他擦脸。
见他接过了毛巾,江如宁开口了:“昨天晚上,你去哪了?满身酒气的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