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怎么我啊……”林芒把缠在手指上的塑料袋取下来,挂到手腕上。
“那……”路鹤之犹豫片刻,咬咬下唇:“他都跟你说什么了?”
林芒一愣,他没想到路鹤之问得这么细,便胡诌了个谎话搪塞道:“我俩就唠唠家常,没什么特别的。”
路鹤之听罢,放下心来,他可不想好不容易在林芒面前累积起来的好感度付诸一炬。
“我在前面看到一家花店,过去逛逛?”
林芒垂下眸子,腰基本上不疼了,他从铁盒里拿出了那枚袖扣,在手里把玩着:“走吧!”
路鹤之刚想继续念叨点什么,就蓦地察觉到林芒有点不对劲,似乎比自己走之前更加沉闷。
“小芒……你是不是不开心了?”路鹤之走在前面,停下脚步。
林芒没有注意到前面的不对劲,依旧低首向前走着,结果不出所料,他撞上了路鹤之的后背。
“你是不是不喜欢我问王贺的事?”路鹤之沉思了几秒后,问道。
林芒的瞳孔猛地一缩,瞥向别处,脸色讪讪嘴硬道:“我没有,你别总是自以为是了。”
路鹤之有些失望,他想听到林芒说出些什么来,又不敢去面对。
两人一路不语,直到到了花店门口,路鹤之才挑起话头:“到了。”
花店装饰得很低调大气,却又不失华丽,牌匾上刻着几个连笔字母: Silence(沉默)
林芒抬头端详了一小会,颔首道:“路鹤之,没想到你还挺有内涵。”
路鹤之瞬间飘飘然:“那必须的啊,我可是受过正经教育的。”
林芒没有答话,而是缓缓推开大门,走了进去。
刚进入店里,林芒就被震惊到了。他屏住气息,敛起声音,静静地环顾着自己周围的一切。
小花店门面不大,里面却别有洞天。这里几乎囊括了不下一百种花,逼人的香气直冲鼻腔。
林芒沿着瓷砖路游哉着,挨个看着牌子上的花名和花语。
黄玫瑰——Faded love。
林芒翻过黄玫瑰的花牌,看着标记得清清楚楚的花语,眼底的光暗淡下去几分,抽了一枝出来。
百慕达奶油花--Perseverance。
这是个好花语,林芒这样想着,伸手抚摸两下花瓣,却还是将它放回了花桶:“但是不适合我。”
蒲公英——Love that can't stay。
最终,林芒抱着一束花出来,有的他也忘记了叫什么名字。
林芒踌躇着,看着路鹤之的眼睛,又低下头,把花束中唯一一枝蝴蝶兰掐下来,递给了路鹤之。
“给我花干嘛?”路鹤之不明白,随意抓着花茎,问道。
林芒没说话,他看着那枝蝴蝶兰,刚才在店里的花牌又一次浮现在他的脑子里:
蝴蝶兰——I love you。
“没事,我没什么要买的了,回去吧。”林芒认真望着路鹤之,道。
—酒店—
路鹤之回到自己的房间,刚才还是淡淡的青色的天空已经变得乌压压的,海边的乌云比内陆的要厚实得多。
他打开灯,暖黄色的灯光照亮整个房间。路鹤之坐在床上,向后靠住床头,捡起被自己踢到一边的遥控器,拨开电视机。
他来回换了几个频道,要么就是尖声尖气的二人转,要么就是老套俗气的电视琼瑶连续剧。实在无奈,他把频道调到CCTV1,呆滞的看着屏幕里主持人的面孔。
渐渐地,他的注意力由涣散而凝集起来,思绪飘向别处,眼睛却依旧是盯着电视。
“路鹤之……”林芒站在大雨里,豆子大的雨点啪嗒啪嗒地掉落在他的头发上、肩上、挎着的书包上。
水顺着早已被打湿成一绺一绺的发丝流到林芒的脸上,一塌糊涂,分不清究竟哪一滴是雨,哪一滴是泪。
路鹤之撑着伞,拧眉看着面前的两个人,倾听着雨滴砸在伞面上,被摔成几瓣的声音,抿唇不语。
“你怎么什么都不告诉我啊?”林芒声音颤抖,紧紧抓着教科书的手没有一丝血色,指尖冰冷。
“他?他能告诉你什么啊!”王贺同样站在雨里,不同于林芒,他昂着头,任凭雨打在自己的脸上,鄙夷与桀骜的语气尽在这一句话里展现,像是在跟林芒说话,也像是故意说给路鹤之听的。
“我……小芒,是我对不起你。”路鹤之垂下头,斜挎着的书包大敞着口,里面的书散落一地,页页粘连在一起。
路鹤之此时根本无暇去管什么书的事,他就那样注视着林芒,眼睁睁地看着他的泪珠儿像断了线的项链,一颗颗地掉在地上。
王贺仰起头,双眼略有些空洞无神,他直挺挺地看着灰蒙蒙得像是尘封多年的天空,感受着雨滴落在身上的重量。他爱,所以他也是难受的,只不过他身上的包袱太重了,根本没有办法卸下来。
路鹤之叹了口气,刚想转头对王贺说些什么,却又发现,自己好像和他,一直都没有什么共同话题。
王贺将头垂下来,眼睛正视着路鹤之,手背在身后抠着手缝。他迟疑了很久,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好像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路鹤之。”
“……怎么了?”
路鹤之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即便是这样的场面。
“别人我不管,从今往后,你还是不要再来找我了。”王贺顿了顿,强行掩饰下涌上来的委屈,补充道:“这样,于你于我,都好。”
路鹤之愣住了,他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个样子。
他站在伞下,犹豫着。
王贺等了他一分钟,没有得到答复,笑了。
不再是骄傲的、高高在上的笑,他转过身,笑着走了。
缓慢地,蹒跚着在雨里移动,离那两人越来越远。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王贺的确是笑着的,可眼泪却止不住地向外涌出。
路鹤之站在原地,手慢慢收紧,攥成拳,又渐渐放开。
林芒抬起手,用手背狠狠地抹去脸上的水渍,盯着地面,轻声而又平常的说出了最狠的话:“路鹤之……”
“我有点坚持不下去了……”
林芒抱紧怀里的教科书,闭上眼睛,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我们……分手吧……”
路鹤之不敢相信,林芒居然会说出这两个字。让他比王贺离开更难以接受的就是林芒也要离开自己了。
曾经最爱自己的两个人,都走了。
林芒从来都是软软弱弱的,但是这一次,是他唯一一次强硬,虽然后果是心如刀绞。
他甩甩头发上的水珠,瑟瑟的秋风吹得他不禁打了个寒颤,咬着牙,逆着风,和路鹤之之间的距离被拉得越来越远。
路鹤之的手举不住伞了,风渐渐大了起来,吹翻了路鹤之的伞。冰冷的雨点就像是散发着寒气的暗箭,不断地夹在风中向他吹来。
就如同张爱玲所说过的一句话,大致是这样的:
和白玫瑰处久了,也会变成衣领上的一粒大米饭,而红玫瑰则成了心口上的一点朱砂痣。
和红玫瑰处久了,也会变成墙壁上的一抹蚊子血,而白玫瑰,成了床前榻上的一缕白月光。
路鹤之爱林芒,但是这不妨碍他仰慕王贺。
同样的,他也爱王贺,但是这不影响他惦念林芒。
路鹤之胸口越来越闷,心也越发疼了起来,他慌了。
忽地,路鹤之从床上坐了起来,他喘着粗气,环顾周围,还是那个房间,电视上主持人正在说着新闻结束的结尾词,他松了口气。
路鹤之起身下床,摸了摸额头,尽是湿乎乎的冷汗。发丝黏在额头上,难受极了。
他走进卫生间,打开镀着金铬的水龙头,清澈的水流从水龙头里汩汩流出来。
路鹤之把手上的汗液洗掉,把水开到最大,看着水池里的水一点点地漫高,几乎要溢出来时,他才将水龙头关掉。
明晃晃的灯光照射水面,映出路鹤之的倒影。他看着水中的自己,心里多少有些烦躁,索性把头扎进水里,憋着气。
一分钟,两分钟,到了两分半,路鹤之有些屏不住气了,才将头拔出来,带出一地的水。
冰凉的水刺激着路鹤之的大脑,让他稍微镇定了下来。
林芒……王贺……
路鹤之扯下一旁搭着的干毛巾披在肩膀上,隐隐觉得太阳穴有点疼。
这两个人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挤进自己的生活,把他的生存秩序打乱了。
他倒在被子里,瞎抓了一阵,最后干脆不去想,翻个身躺下,满床摸索到了那柄黑色的小玩意,把电视调了个台——少儿频道。
恰巧,播放的是熊出没,路鹤之按按太阳穴,把脑子里那些理不清楚的事线都归拢到一边,专心看着动画片。
林芒这边也没有好过,他把小铁盒从塑料袋里拿出来,小心打开,里面几十粒小珠子被灯光照得闪着细光。
他刚刚打开老板给他的串手串的教程纸,被叠放在下面的卡片就吸引到了他的注意。
是王贺给他的那张。
上面清清楚楚地记着王贺的联系电话和住址,林芒皱皱眉,将自己的锋芒收敛几分,对着上面的手机号,搜索到了王贺的微信。
出乎意料,对面很快就通过了好友申请。林芒点开聊天页面,望着空白的那一片发呆,手指在键盘正上方悬着,迟迟不下手,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反倒是对方先发了条消息过来。
“林芒,好久不见。”
“嗯。”林芒实在想不出应该跟王贺说些什么,干脆把手机抛到一边去,捻起一颗珠子放在灯光下细细端详。
王贺右手把着手机,左手食指不由自主地放到嘴边,牙关打开,轻轻咬着修剪整齐的指甲。
他对林芒并没有恶意,只是好奇,当年闹得那么僵的两个人,怎么又会在一起出游呢……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林芒一直留心着手机上的动静,但是那边始终没有再进一步的话题。
“叮咚!”微信提示音响起,林芒心下一紧,想是又是王贺那尊大佛,没招,他拿起手机,翻开了微信。
不是王贺,而是另外一个人。
那人的昵称是“future star”,能起这个名字,八成也是个自恋的主儿。
林芒皱皱眉,刚想忽略,那边就又发来一条好友申请:林医生,我是秦乐~
秦乐……林芒在脑海里努力搜索着这个名字,蓦然间,一张极其欠揍的笑脸从林芒脑中一闪而过。
林芒一拍脑门,秦乐不就是那个上次来医院的小明星嘛!
通过了好友申请,秦乐立刻发来了五六条的问候语。
“林医生,还记得我嘛?”
“林医生你现在在哪呀,我好久没看到你了耶~”
“林医生……”
林芒额角冒出三条隐形的黑线,手指飞快地在键盘上戳着。
“我在外地。”
秦乐发了一个扭捏的表情,同时附上一句话:林医生回我了,追星成功!
林芒无奈,只得回道:“你找我干嘛啊?”
秦乐捏捏无名指的关节,嘿嘿笑着,随后在屏幕上打下一行字。
“林医生,上次我跟你说的事,考虑得怎么样了?”
林芒属实有些摸不着头脑,半天没回话。
“诶就是上次我问你,要不要跟我试试嘛!”
秦乐点击发送,顺带了两个害羞的表情,单纯想看看纯洁的小医生会是什么反应。
“……”林芒的脸色暗沉下来,都过了多久了,小明星还在打他的主意?
“没门。”
林芒把手机搁置在桌子上,尽管手机一直在嗡嗡。
他把刚刚捻出来的那粒珠子放回盒子,听着窗外突如其来的轰鸣的雷声,转过头来。
他喜欢看雨景,但是不喜欢下雨,不喜欢一身湿,也不喜欢冷风。
今天的雨很特别,林芒瞄了一眼墙上复古的挂钟:下午四点二十。
天不是墨色的,仔细看,会发现它是一种很暗很暗的青色。
突然,灯灭了。林芒蹙起眉来,外面打起了闪电,极亮的光甚至可以将房间照亮大半。
林芒向窗外看看,把大半的沙发软垫拾起来,叹了口气,又看了两眼手机,嘴角抽动了两下。
这秦乐……怕不是yu男,吧啦吧啦一大堆。搞得林芒又气又笑,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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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话:唉,最近三次元发生的事情太多了,状态很差,只能啃存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