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盟?”这个字眼从韦妃的嘴里说出令婉儿无法置信。
“没错。你在陛下身边也应该听说陛下有意改立皇孙为储君了吧!如果真的是那样,无论是你还是我都将会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我们认识了这么多年,彼此的心思对方都清楚,也不需要隐瞒。坦白讲,你在相王那里一样没有机会。不要觉得我说话不中听,这么久了,你在他身上下了那么多工夫,有奏效的吗?”
韦妃的话直插婉儿的要害,没错,面对这几个和她从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皇子,自己好像永远都是一个失败者。
韦妃继续说道:“太子曾经跟我说过,小的时候除了贤就是他对你最好了。如果你愿意,我保证你会在大明宫中得到一个尊贵的位置。太子和我毕竟离开京都多年,对朝政都不熟悉,我们需要你甚至说是要仰仗你。所以,虽然我不能给你想要的皇后宝座,但是你今天所拥有的权力在他日只会更甚而不会有丝毫衰减。婉儿,你没有其他选择了,你必须和我站在一起。”
权力的博弈中没有永远的敌人,婉儿深知此道。她虽然依旧不信任韦妃的许诺,但是她说的也没错,眼下她似乎也找不到更好的选择。或许,她应该尝试走这一步,往后如果到了自己要和韦妃较量的时候,那就再看各自手段了。
婉儿想着这些,心里依旧有一丝犹豫。这时,角落里传来张昌宗和张易之的声音。
就听张昌宗说道:“哥,你以为瞒着我关于那些传单的事我就不会知道了吗?你和婉儿都干了什么啊!你是不是在利用婉儿?”
“婉儿婉儿,叫得如此亲热。不如,今天晚上就换你去陪她?”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诶,我看婉儿对你好像也有点意思啊,你这迷人的小脸蛋哪个女人看了会不心动!”
“我在说你为什么利用婉儿?不要跟我扯别的!”
“利用?你怎么还会说出这么无知的话来。如果没有利益何谈有用呢?我们只不过各取所需,她成就我,我满足她,也算是公平交易啊!”
“哥,你怎么可以这样?”
“我为什么不可以?难道要我真的爱上她,心甘情愿为她奉献全部?别傻了,我的好弟弟。”
张易之的话像一把刀深深地捅在婉儿的胸口上。她还天真什么,贺兰敏之已经死了,这个世上还会有人真心实意地帮她吗?她只能靠自己了!
婉儿答应了韦妃的联盟,她们决定自己为命运搏一把。
“放心,我会联络宰相他们,向他们散播陛下想要废太子改立武氏子嗣的言论。这些李唐的老臣对太子还是忠心的,他们一定会站在我们这一边。你只要瞒住陛下,稳住宫内的局势,等待里应外合。”
“我所能做的还有到时候的皇城禁卫不会对你们造成干扰。一定要快,我怕夜长梦多!”
那一夜,窗外的风声特别大。风声中夹杂着款款的琴声,我知道一定是婉儿又拉着张易之在弹琴了。这孩子也不容易,所以我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外面是什么声音?”张易之问婉儿。
“是风声。”
“我怎么觉得还有别的?”
“只有风声,你听错了。”婉儿说着给张易之送上一杯茶。
“不对,明明是有动静。”张易之站起身走到窗前,“怎么有火光——是军队?”他突然警醒道,转身的一刹那就见婉儿一下扑到了他的怀中,一把匕首已经插进他的心脏。
那一夜,我被南衙卫兵的铁蹄声吵醒,右羽林大将军李多祚手中的宝剑上还淌着血迹,这是我遭遇的第一次真正意义上成功的兵谏。宰相张柬之带着太子显来到我的面前,我看到显那因为害怕而苍白颤抖的脸庞,也看清了他身后一把把*迫他的利剑。
“儿臣,儿臣叩请母皇退居后宫,安享天年!”他说完这句话差点自己先晕了过去。
我不由哈哈大笑,“显,我倒真希望这话是你发自肺腑而不是你身后那些人*着你说的!”
谁知显竟然脱口而出:“是他们*我的!”
我看到了张柬之脸上那失望的表情,于是对他道:“我本来就要还政于李唐的,你们也太心急了!狄国老向我推荐你的时候说你是宰相之才,张相国,我问你,你觉得太子他能当个好皇帝吗?”
在那一刹那,张柬之竟然也语塞了。但我知道,伦理纲常所教化他的智慧会给出肯定的答案,所以,我没有等他回答,而是转向显,“显,你说,你会是个好皇帝吗?”
空气死一样的沉寂。“罢了罢了,儿孙自有而孙福。既然你们为了他如此舍生忘死,那我今天就如了你们。我也是倦了,就让我清静清静吧!”
我真的倦了,倦怠了这世间的一切。我比很多人都长寿,我享受过大部分人不曾享受的荣华富贵,也在权力的锋刃上赤脚行走。够了,真的是够了!
我把太平和旦叫到身边,嘱咐他们:“知道那位和亲吐蕃的文成公主吗,她曾是我最好的姐妹。她告诉我,当遇到迷茫的时候,顺其自然往往是最好的选择。然而,虽然我顺其自然把皇位交给了显,你们要尽心帮他。但是,倘若有一天他真的无力承载,为了天下,你们也要当机立断。关于国事我只再啰嗦这一句。至于我的身后事吗,就让我回归原本的位置吧,那样我就可以去见我的丈夫了。”
夜晚的星空璀璨迷离,我突然发现那朦胧的月色并没有星光美丽。白日为阳,夜晚化月,他们以为自己高高在上,其实除了自大与孤独也无特别。风起了,我望着漫天星光,迎着风张开了双臂,“带我走吧,回到我原本来的地方!”我大声呼喊着!
霞光、云彩将我包围,这种漫步云端的感觉让我飘飘欲仙。我在云雾弥散中看到了两张久违的面孔,轮转使?命司辰?他们面带微笑似乎在恭候我的到来。
大殿之上,那个浑圆的声音再次响起。“灵珠,你终于回来了!”
“佛祖?玉帝?”我看着高高在上的他们,原来宝座之下的仰望是这种感觉。
“灵珠,你这一世尘缘修行得可好啊?”佛祖问道。
我直率地答道:“我不知道。我有在修行吗?”
“那你在做什么?”玉帝反问道。
“我在——我在被命运追赶、*迫。我努力做我自己,却又常常身不由己。”我突然想到轮转崖前牡丹曾经提到佛祖和玉帝的赌约,心中忽地来了怨气,“佛祖,玉帝,能告诉我为什么要我下界,我在那里的每一步是我自己走的还是被你们牵引?你们之间是有什么约定吗?”
佛祖听了我的话突然转向玉帝,说道:“看来,你是要输了。”
果然是赌约,他们竟然用一个人的一生来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和求胜欲。想到这里,我更加大声地说道:“你们到底打了什么赌?”
玉帝捋了下胡子说道:“灵珠,你在人间八十余载,经历了人世的爱恨情仇。你当过皇后,还空前绝后地以女子之身登上了帝位。对于这样的一生你还满意吗?”
我的心里不由觉得好气,于是说道:“这样的人生或可以称得上精彩绝伦,但若因此来评价满意于否实在可笑。玉帝,我刚才的问题您还没回答呢,我在人间的生活你们究竟干预过没有?”
然而,他们再次对这个问题避而不答。这一次换佛祖说话了,“那么,你觉得这一世你最大的收获是什么,你最留恋的又是什么?”
“收获?”一张张熟悉的面孔浮现在了我的眼前,从青春年少到暮色苍茫,那些陪伴过我的爱人、朋友、亲人甚至是敌人。“我收获了情感,爱情、亲情、友情,所有人世间最挚诚也最浓烈的情感。如果说我最留恋什么,是那些我可以倾尽所有,付出真心的瞬间。”
“只有这些?比你的地位、权力、功勋、在史册上所留下的墨迹都更重要?”
“那些根本算不得什么。”
“你想听听你的后人是如何评价你的吗?”
我摇了摇头,“无论他们怎么评价,那些我做过的事无论对错都已成定局,他们怎么说又对我有什么意义呢?”
这时,玉帝又说了:“如果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还会走同样的路吗?”
“什么?你们还要?”我惊讶道,“你们难道就不能不去干涉别人的人生,那种*纵与掌控别人命运的事情就那么能够令你们满足吗?”
“你误会了!”玉帝辩解道。
“哈哈——”佛祖大笑道,“灵珠,还记得你下界去之前问我的问题吗?”
被这么一提醒我才陡然想起,是啊,我曾问过佛祖何为“情义”?
“现在,还需要我为你解释吗?”
我再次摇了摇头,“不用了。我已经经历过了。”
“好。我们曾约定,等你回归我便收你为徒,度你成佛。如今,玉帝输了赌约再没有阻拦的理由。你可以随我西去了!”
“不要!”我下意识地大叫道,“什么约定,一直都是佛祖您的一家之言。我根本不想成佛。”
玉帝的脸上立刻露出了得意之情,我看了他一眼补充道:“我也不要修仙!”
“那你想做什么?”
“我想——我想回家!”我突然失声痛哭了起来,“家,我只想回家!”
佛祖和玉帝互相看了看,表情都有些尴尬,然后他们又都心领神会地笑了。一阵笑声过后御座上方再次变得空无一人。这时轮转使和命司辰突然走了上来,一边一个架起我就飞奔而去。
又是那道断崖,不由分说他们便将我扔了下去。那一瞬间,我看到崖顶白衣翩然,一双明眸朝我微微含笑……
“啊嚏!”我打了个喷嚏,睁开眼来看着周围开得正艳的牡丹。“等等!”我低头看了眼胸前的领结,又摸了摸头发还有脸,我猛得站起身朝周围望去,这是——是我家!我回来了?不对,难道是一场梦,可为什么这么长又这么真实?我拼命拍打自己的脑门,掐自己的手,周围的一切都没有变。我明明记得自己最后是被扔下轮转崖的?到底是梦还是他们真的把我送回来了?佛祖和玉帝到底打了什么样的赌?我正在胡思乱想,就听院门“吱扭”被推开了。是老爸?我赶紧跑了过去,看到的却是一只大大的行李箱。
“妈——妈妈?”
完结!
千秋万岁名,风流无双;苍宇吞日月,净土黄沙。